这不是补偿。
这是羞辱。
是流放。
他们要我拿着一堆真正的垃圾,滚出这座城市。
去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守着一堆废石,被毒蛇和瘴气活活耗死。
自生自灭。
我听见背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我看见那些曾经的同行,对我投来同情的、鄙夷的目光。
我看见常鸿,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眼神里全是计划得逞的快意。
我心里的火,没有熄灭,反而烧得更旺。
但我脸上,一片平静。
我拿起笔,看都没看协议上的条款。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签下了我的名字。
裴九。
两个字,力透纸背。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笑意更浓。
他以为我认命了。
他以为我被彻底击垮了。
他把那笔可怜的搬迁费,用一个信封推了过来。
“裴大师,祝您一路顺风。”
我拿起信封,没有数里面的钱。
我没有去银行,没有回家收拾行李。
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转身,走向台下。
台下坐着一个来看热闹的老街屠夫,身上还带着一股没散尽的血腥味。
我把信封拍在他的桌上。
“钱,都给你。”
“我买你两样东西。”
屠夫愣住了。
“啥?”
“一口锅,你家那口用来煮祭祀大肉的铁锅。”
“还有,三桶猪血,要最新鲜,最腥的。”
满场死寂。
所有人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我。
连常鸿脸上的笑容,都僵住了。
没人知道我要干什么。
屠夫掂了掂信封,咧嘴一笑。
“成!”
我没再看任何人一眼。
在那些混合着嘲笑与不解的目光中,我扛起那口比我还宽的铁锅,两只手,各拎着一桶冒着热气的猪血。
孤身一人,头也不回。
走向那个传说中的死亡之地。
蛇坑。
蛇坑比传说中更荒凉。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潮湿的腥气。
怪石嶙峋,寸草不生。
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可能盘踞着一条致命的毒蛇。
嘶嘶的吐信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钻进人的骨头缝里。
我没有去那个破败的石头院子。
我扛着锅,拎着血,径直走到了矿坑的正中央。
那里有一片唯一的空地。
我把铁锅架起来,捡来枯枝,生了火。
然后,我拧开木桶的盖子。
将那三大桶,还带着温度的,浓稠腥臊的猪血,全部倒进了锅里。
我用慢火,熬煮。
猪血的腥气,混合着热气,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整个山谷的咽喉。
很快,地面开始骚动。
数不清的毒蛇,五颜六色,从石缝里,从地洞里,疯狂地涌了出来。
它们被血腥味引诱,被热气刺激,纷纷朝着大锅聚集。
整个空地,顷刻间变成了一片涌动的蛇海。
它们畏惧火焰和高温,不敢靠近,只在几米外的地方层层叠叠地盘踞起来,高高昂着头,吐着黑色的信子。
成百上千双冰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这个画面,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瞬间崩溃。
我就在这百蛇环伺的中心,盘腿坐下。
闭上眼。
静坐。
一天。
两天。
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