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要规范，我就给你最极致的规范。
从那天起，我把自己活成了元后的影子。
走路步子迈多大，衣袖摆动多高，笑时嘴角弯几度，哭时眼泪何时落……褚静规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元后起居注”，一条条地念，我一条条地学。
她的话永远是对的，永远是为你好。
“才人，步态还需轻盈些。先后行走，如弱柳扶风。”
“才人，用膳时箸尖不能碰碗沿。先后最厌咀嚼之声。”
“能为陛下分忧，是才人的福分。既是影子，便该安于本位，莫要想不该想的。”
我统统点头，眼神里全是感激和依赖：“谢姑姑指点。惜芷愚钝，定加倍努力，不敢有负圣恩与姑姑教诲。”
我甚至主动问：“姑姑，先后平日还喜欢什么？爱读什么书？喜欢什么花？我想……学得更像一点，让陛下开心。”
褚静规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很快又恢复平静：“先后性喜清静，尤爱兰草。诗书最爱《诗经》，闲暇时常临帖。”
我认真记下。心里冷笑。爱兰草？上辈子我可记得，有一次御花园兰花开得正好，我学着元后的样子去赏玩，萧玄庚远远看着，眼神却有点飘忽。
我开始变着法儿地，在遵守所有“规范”的前提下，向褚静规和她身边那些沉默的老宫人“请教”。
态度恭敬无比，问题却细得刁钻。
“姑姑，先后赏兰时，是喜欢清晨带露水的，还是午后阳光下的？”
“那位嬷嬷，听说您曾在先后跟前伺候过？先后夏日用什么香？也是兰香吗？”
多数时候，她们口风极紧，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总有松懈的时候。
那是个头发花白、负责打扫庭院边缘的老宫人。我趁着褚静规不在，递过去一小包新巧的宫花样子，说是自己绣着玩的，请她指点。
她推辞不过，收了。许是看我这“替身”做得实在用心，又或许是被那精巧的绣样勾起了什么回忆。一次午后，她看着我模仿元后对着一盆墨兰出神，忽然低声嘟囔了一句：
“娘娘……其实闻不得太浓的花香。那年春宴，御花园百花齐放，娘娘回来就犯了头风，歇了好几日……”
我心头猛地一跳！脸上却依旧是对着兰花的憧憬模样，仿佛根本没听见。
爱兰的元后，闻不得浓烈花香？
褚静规说，元后最爱兰草清幽。
这细微的矛盾，像一根刺，轻轻扎进了我心里。
元后啊元后，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还是说，你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编织的梦？
而我，这个活在梦影里的替身，能不能从这些蛛丝马迹里，找到戳破梦幻的针？
褚静规不知何时又出现在身后，目光如炬。
我赶紧收敛心神，对着那盆兰草，露出一个练习了千百遍的、符合“规范”的、温柔恬静的微笑。
戏，还得唱下去。但台子底下，我得开始挖了。
3.
“那一日，在梅林，她便是这般看着朕。”萧玄庚的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回响，他半靠在榻上，目光却穿透我，落在某个不存在的时空。
又来了。这该死的“情景再现”。
今天要演的是“元后初遇”。我得站在窗边，手里假装捻着一枝不存在的梅花，回头，露出一个三分羞涩七分仰慕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