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她目光如刀,剐过张廷玉等人。张廷玉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华妃娘娘!您……您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年世兰挑眉,从袖中慢悠悠地抽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并非奏折样式,只是普通账本模样,“张大人,令郎去年在江南购置的三千亩水田,用的是哪里的银子?您门下弟子在吏部考评中得的‘优’,又打点了多少冰敬炭敬?需要本宫一页一页,念给皇上和诸位大人听听吗?”

张廷玉如遭雷击,瞬间瘫软在地,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其他几个跪着的官员也是面无人色,冷汗涔涔而下。他们这才惊觉,华妃的手,早已不是只在后宫搅动风雨,前朝的污糟事,她竟也掌握了如此之多!

皇帝看着这一幕,心头的怒火被一股寒意取代。他死死盯着年世兰手中的册子,又看看瘫软在地的臣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攫住了他。这个女人,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她想做什么?

年世兰将册子随手丢在御案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皇上,臣妾一介女流,不懂什么江山社稷的大道理。臣妾只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让将士寒心,让百姓受苦,让蛀虫啃噬根基的江山,就算没有我年世兰,又能稳固几时?”

她顿了顿,迎着皇帝惊疑不定的目光,缓缓道:“臣妾不想祸谁的国,臣妾只是不想看着这艘船,被一群蠢货和蛀虫弄沉了。既然皇上觉得臣妾‘干政’是罪,那不妨听听,臣妾想‘干’的是什么政?”

“第一,彻查户部亏空、吏部考评舞弊,涉案官员,无论品级,一律严惩不贷!贪墨所得,充入国库,用于西北军饷和黄河修堤。”

“第二,开恩科,选拔寒门士子,打破某些人把持科举、朋比为营的局面。”

“第三,增设‘女官’,允许有功臣之家或才德出众的女子,参与管理宫廷典籍、医药、织造等事务,领朝廷俸禄,而非终身禁锢于后宫,只知争宠度日。”

每说一条,皇帝的脸色就变幻一分,底下跪着的官员更是面如死灰。这哪里是后宫妃嫔的建议?这简直是……是要刨了他们士大夫阶层的根!尤其是最后一条,“女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荒谬!荒唐!”一个跪在地上的老御史忍不住抬起头,颤声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怎可抛头露面,干预公务?祖宗礼法何在?!”

年世兰冷冷看向他:“祖宗礼法?祖宗可说过让你们贪赃枉法?祖宗可说过让你们堵塞贤路?这位大人,你府上第七房小妾,去年强占民田逼死佃户的事情,要不要也拿出来,用祖宗礼法论一论?”

那老御史顿时噎住,脸色涨红如猪肝,再说不出话。

养心殿内,形势彻底逆转。年世兰一人站在殿中,气势竟压过了龙椅上的皇帝和满地跪伏的朝臣。她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华妃,而像一个手持权柄、俯瞰众生的……女王。

皇帝看着侃侃而谈、条理清晰的年世兰,看着她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自信和力量,心中五味杂陈。愤怒、忌惮、惊愕,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欣赏。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纯元温婉如水,皇后工于心计,其他妃嫔或娇媚或柔顺,唯有年世兰,像一团烈火,要么将她紧紧禁锢,要么就会被她焚烧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