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我。”
一个陌生的，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的声音，从我的唇间溢出。
顾念薇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缓缓地，用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抬起头看我，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哀求。
她以为，审判即将开始。
我的心，像是被那眼神烫了一下。
我忽略了膝盖磕在大理石地板上生出的凉意，蹲下身，努力让自己与她平视。
“对不起，念念。”
我说，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既是在对我灵魂的入侵做出解释，也是在对这个孩子道歉，
“是小姨不小心，端颜料的时候没站稳，把你的画……弄脏了。”
顾念薇愣住了，那双含泪的眼睛，像小鹿一样，茫然地看着我。
她没听懂，只是下意识地，拼命地摇头，小声地辩解：“不是的……不是小姨……是，是汤圆……”
她甚至，已经开始主动为施暴者找好了借口。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愤怒涌上我的心头。
我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掉她脸颊上的泪痕，那孩子下意识地向后一缩，让我伸在半空的手，显得无比尴尬。
我没有收回手，只是用尽了我毕生最大的温柔，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告诉她：“不，不是汤圆。
是我，是我做错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还没被这个世界污染的，清澈的眼睛。
“念念，你听好。”
“画坏了，我们可以再画一幅，画一万幅，画到我们都觉得满意为止。
天底下没有哪一幅画，是值得我们掉眼泪的。”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让她不由自主地集中了精神，“做错了事情，就一定要道歉。
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弄坏了别人的东西，就要承担责任。
这是规矩，是比画画更重要一万倍的规矩。”
“你懂吗？”
她似懂非懂地看着我，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像清晨沾了露水的蝶翅。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但在她那双充满惊恐和不解的眼睛深处，我看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像是星辰在宇宙深处第一次亮起的光。
我知道，有些东西，从这一刻起，已经不一样了。
第二章：初次交锋
这栋豪宅的餐厅，大得能开一场小型舞会。
那张长到夸张的红木餐桌，光亮得能映出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的每一处繁复细节。
我和顾念薇分坐在长桌的两端，距离远得像是在开视频会议。
晚餐很丰盛，四菜一汤，都是由佩戴着白手套的佣人布到我们面前的。
但我食不下咽。
因为这死一样的寂静，几乎能把人的耳膜压破。
顾念薇把头埋得很低，用小勺子一粒一粒地往嘴里扒拉着米饭，动作小心翼翼到了极致，生怕勺子和瓷碗碰撞，发出一丁点超过分贝的声响。
她不是在吃饭，她是在拆弹。
而这个家里，处处都是地雷。
我的心口堵得发慌，这种压抑感，比我上辈子面对甲方改了十八遍的方案时还要窒息。
我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声音在这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有些突兀。
“念念，明天我们让刘婶做糖醋小排好不好？”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我记得你最喜欢吃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