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建国和刘翠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慌乱。
“秀兰,一家人说什么借不借的,那不是我们拿去花的,是你爹妈要用的!”赵建国试图狡辩。
“我爹妈用,也算是借。”我看着他,“我爹妈问你们要钱,你们给了吗?”
赵建国被我噎住,说不出话来。
“要么还钱,要么我拿着账本去村委会,让队长给评评理。”我下了最后通牒。
“你!”赵建国气得浑身发抖。
“赵秀兰,你别太过分了!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刘翠芬尖叫。
“那就写欠条。”我从屋里找出纸笔,递到他们面前。
张桂芬和李建军完全看呆。他们请人来是教训我的,没想到变成讨债现场。
赵建国和刘翠芬磨蹭半天,最终还是在我的注视下,不情不愿地写下了一张一百三十七块五毛钱的欠条,按上了手印。
我收好欠条,对他们说:“慢走,不送。”
两人灰溜溜地走了,连头都不敢回。
我拿着欠条,走到李建军和张桂芬面前晃了晃:“现在,谁还有意见?”
李建军和张桂芬看着我,身形僵硬。
张桂芬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李建军看了我许久,最终叹了口气,也回屋了。
院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我走进房间,李念正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我给她做的那件还没完工的新衣服。
看到我进来,她把衣服藏到身后。
我走到她身边坐下,从箱子里拿出我藏在最深处的私房钱。
那是我省吃俭用,一点点攒下来的,藏在箱子夹层里,谁也不知道。
一共有一百五十多块。我把钱和那张欠条放在一起,包在一个布包里。
“妞妞,”我摸了摸她的头,“明天,妈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去哪?”她小声问。
“去一个能天天吃饱饭,能穿新衣服,能挣很多很多钱的地方。”
6
第二天凌晨,我叫醒李念,给她穿上我连夜赶制出来的新衣服。
然后,我背上一个装了换洗衣物和全部家当的包裹,牵着她的手,悄悄走出家门。
在村口的土路上,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座生活了两辈子的土坯房,没有一丝留恋。
我们一路走到镇上的汽车站,买了最早一班去县城的车票。
到了县城,我没有停留,直接去了火车站。用大部分钱买了两张南下的火车票。
目的地,深圳。
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响了一天两夜。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各种难闻的气味。
李念第一次出远门,紧紧地挨着我。看什么都觉得新奇又害怕。
我把一个馒头掰成两半,一半递给她,一半自己啃。
“妈,我们到底要去哪?”她小声问,眼中带着不安。
“去深圳,”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田野,“去一个能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的城市。”
上辈子,我病死在床的时候,从城里回来的邻居说过,他的儿子在深圳发了财,那里遍地是黄金。
这句话,我记了一辈子。
火车终于到站,一股湿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深圳的火车站人山人海。人们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说着天南地北的方言。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对未来的憧憬和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