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依次站上证人席，在法庭庄严的氛围下，他们的证词却出奇地一致和坚定。他们信誓旦旦地指证：那天在省城车站，陈建国夫妇不仅抢走了进站卡和前车牌，还强行从周大富手中夺走了关乎车辆命脉的线路牌和行驶证。徐强甚至绘声绘色地描述王秀娟如何“像疯了一样扑上去抢夺”，陈建国如何“在一旁阴沉地威胁，说不还钱就别想拿回证件”。
“谎言！全是谎言！”王秀娟当庭失控，尖叫着站起来，指着那三人，浑身像筛糠一样颤抖，“你们丧良心啊！我们只拿了卡和车牌！早就还给他了！你们怎么能红口白牙说瞎话！要遭天打雷劈的！”
陈建国死死拉住几近崩溃的妻子，他想开口辩解，却感觉喉咙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看着那三个“证人”，艾东自始至终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姚斌则昂着头，一副“老子说的就是真理”的蛮横；徐强最为冷静，陈述条理清晰，仿佛在背诵一篇精心准备的稿子。一股彻骨的寒意，从陈建国的脚底瞬间窜遍全身。他明白了，这不是误会，这是一个处心积虑、要将他们置于死地的陷阱！
法官的法槌重重敲响，维持秩序。证据方面，陈家只有寄还进站卡和车牌的邮寄凭证，却无法证明当时“只”拿了这两样。而对方，有三名“目击证人”异口同声的指证。周大富还请来了能言善辩的律师，拿出了一摞摞单据，算出了一笔天文数字般的损失：车辆停运三个多月，每日规费损失236元，雇佣两名司机的工资每月5250元，车辆折旧费、停运利润损失、精神损害抚慰金……林林总总，要求赔偿二十二万八千元。
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世界仿佛失去了颜色。法院采纳了对方证人的证言，判决陈建国夫妇赔偿周大富各项损失共计二十万零八千元。同时，周大富需归还借款五万元。两相抵扣，陈家反而欠下周大富十五万八千元的巨债！
王秀娟听到判决，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法庭冰冷的地面上。陈建国踉跄着去扶妻子，手里攥着那份薄薄却重如千钧的判决书，耳朵里嗡嗡作响，法庭里的一切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公正？法律？他一生信奉并教导学生的准则，在赤裸裸的谎言和恶意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碎得如此彻底。
4 倾覆
从法院回来的路，如同走向刑场。曾经温暖的家，此刻变成了令人窒息的囚笼。
讨债的邻居们闻讯而来，虽不乏同情之言，但更多的则是焦虑和催促。“秀娟啊，不是我们逼你，我们家也等米下锅啊……”“陈老师，你看这事闹的，当初可是信得过你们……”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王秀娟心上。她几乎不敢出门，整日以泪洗面，迅速憔悴下去。
陈建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二十岁，头发变得灰白，腰身也不再挺拔。在学校，他常常对着黑板或学生的作业本发呆，昔日温和的目光变得空洞无神。学生们窃窃私语，说陈老师好像变了个人。
“把房子卖了吧。”一天深夜，在长时间的沉默后，陈建国嘶哑着嗓子对妻子说。这是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是祖辈留下的根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