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午后,王秀娟那位也跑运输的远房表弟匆匆来访,带来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消息:周大富非但没有破产,他的车队反而新添了一辆车,他本人最近更是常在牌桌上挥金如土。那笔所谓的“修车救命钱”,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骗子!天杀的骗子!”王秀娟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夺眶而出,“我们省吃俭用,邻居们信任我们……他竟然拿去赌博!这让我们怎么跟邻居交代?小远的学费怎么办?”绝望和愤怒像潮水般淹没了她。
陈建国沉默地坐在一旁,脸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一生恪守的“体面”与“忍让”,在妻子崩溃的哭声和被骗的屈辱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这一次,他没有再劝阻。
几天后,通过表弟摸清了周大富的行车规律,陈建国夫妇在省城长途汽车站的停车场,堵住了刚下车的周大富。
周大富先是一惊,随即堆起惯有的油腻笑容:“哎哟,陈老师,秀娟妹子,真是巧啊!钱?哎呀,最近资金周转确实困难,再宽限些日子,一定……”
王秀娟积压了半年的委屈、焦虑和怒火瞬间爆发,她冲上前扯住周大富的衣袖,声音尖利带着哭腔:“周大富!你还是不是人!那是我们家的血汗钱,还有邻居们的活命钱!你今天不还钱,就别想走!”
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周大富面子上挂不住,又想强行上车。陈建国看着妻子激动的背影,看着周大富那副无赖嘴脸,一股从未有过的血性猛地冲上头顶。他不再犹豫,一个箭步上前,拉开驾驶室车门,一把抓下放在挡风玻璃后的"车辆进站卡",又转身用力掰下了车前头的"牌照"。
“周大富,这东西我们先拿着!什么时候还钱,什么时候还你!”陈建国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晰、坚定。这是他这个文明了一辈子的教书匠,能想到的最直接、最笨拙的“抵押”方式。
周大富愣了一下,脸上掠过一丝狰狞,随即冷笑道:“好!好得很!陈老师,你们这是明抢啊!行,咱们走着瞧!”他骂骂咧咧地爬上車,从后备箱翻出备用车牌装上,竟径直开车冲出了人群。
回到家,冷静下来的夫妇二人不免后怕。他们本分了一辈子,何曾做过这等“出格”之事。几天后,他们选择通过邮局,将进站卡和车牌寄还给了周大富,同时,一纸诉状,将他告上了法庭。他们天真地相信,白纸黑字,法律会给他们一个公正的交待。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这仅仅是坠入深渊的第一步。周大富的报复,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恶毒。
3 深渊
周大富的反击,精准而凶狠。他不仅完全否认五万元是借款,反而另案起诉陈建国夫妇抢劫其车辆重要证件,包括“营运线路牌”和“行驶证”,导致车辆无法营运,蒙受巨大经济损失。
开庭那天,陈建国特意穿上了那件最体面的中山装,王秀娟也梳理得整整齐齐。他们怀着近乎虔诚的心情走进法庭,相信这里能还他们清白。
然而,当法官传唤证人时,他们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站出来的,是三个他们有些眼熟的面孔——周大富车队的司机:徐强,四十多岁,眼神精明,带着几分市侩;艾东,是个看起来憨厚朴实的老司机,手指关节粗大,脸上刻满风霜;还有年轻的姚斌,梗着脖子,一脸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