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剧院的空气很闷，一股香水、灰尘和老旧丝绒混合的味道，钻进我的鼻腔，我不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一切都过于华丽，灯光打在金色的浮雕上，反射出一种不真实的光。
我叫邢朗，市刑侦支队二队的，我的工作是处理死亡，不是欣赏艺术。
死者叫柯振声，他就坐在观众席正中间最好的位置上，A排8座，他穿着昂贵的西装，头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胸口衬衫有一个小洞，周围的布料被血浸染成深褐色，血已经凝固了。
法医老秦正在做初步检查，他的白手套在昏暗的灯光下很显眼。
“一枪，正中心脏。凶器口径不大，现场没有找到弹壳。凶手很可能用了带消音器的枪。”老秦站起身，对我讲，他的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剧院里有回响。
我点点头，目光扫过整个剧院，舞台上还留着今晚首演的布景，那些画出来的亭台楼阁，在警用探照灯的强光下，显得廉价又可笑。
“剧院已经封锁了。所有人都在后台休息室，一个都跑不了。”我的搭档，小李，快步走过来，他的额头有一层细汗。
“多少人？”
“导演、制作人、主要演员、后台工作人员，还有几个柯振声的同行。加起来三十多个。个个看上去都像是受了惊吓的鹌鹑。”
我哼了一声，鹌鹑？在这地方，你分不清谁是真受惊，谁是在表演。
我走到尸体旁边，蹲下，柯振声的眼睛还睁着，直直地盯着舞台，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带点嘲讽，这个男人，我早有耳闻，全城最有名、最刻薄的剧评家，他的一支笔，能让一部耗资千万的大戏血本无归，也能让一个演员一夜之间沦为笑柄。
他得罪的人，能从这个剧院门口排到三环外。
“他身上有什么？”我问老秦。
“钱包、手机、车钥匙。没有打斗痕迹。凶手应该是他认识的人，或者至少是能靠近他的人。”
我站起来，走向舞台，脚下的红地毯很软，吸收了我的脚步声，我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某个拙劣的剧本，一个恶毒的评论家，死在了他即将评论的戏剧首演夜，这剧情，太刻意了。
“走，去后台。”我对小李说，“会会那群‘艺术家’。”
后台休息室里，气氛压抑，三十多个人挤在一起，有的在低声哭泣，有的脸色煞白，有的则故作镇定，他们看到我进来，所有的声音都停了，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我。
我看到了今晚这出戏的导演，魏松，一个瘦高的中年男人，留着长发，眼神里充满了艺术家的狂躁，我也看到了女主角，虞菲，一个很美的女人，此刻正用手帕擦着眼角，肩膀微微颤抖。
还有制作人，卓远，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很镇定，甚至主动向我走来。
“邢警官，需要我们怎么配合，请尽管开口。”他的声音沉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
我看着他，这个男人是今晚这场演出的老板，柯振声的死，对他来说，意味着巨大的经济损失和公关灾难，他应该是最急于破案的人。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用目光扫视了一圈。
“各位，”我开口，声音比剧院的空调还冷，“今晚，谁也别想走。在事情搞清楚之前，这里就是你们的舞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