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把它取出来。
这是一个精细活。箭头的位置太刁钻了,离主动脉只有不到半厘米。手只要稍微抖一下,就会割破大血管,到时候血一喷出来,他就真的没救了。
我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
不是紧张。
是这身嫁衣太厚,太热了。屋子里点着这么多蜡烛,更是闷得慌。
“春桃,”我喊她,“帮我把衣领扯开一点。”
春桃愣了一下,手忙脚乱地过来,帮我把领口的盘扣解开了两颗。
凉风透进来一点,我舒服多了。
我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伤口上。
左手用两根手指轻轻拨开心脏,稳住它。
右手握着长柄的镊子,一点一点地探进去。
屋子里安静得可怕。
只有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的“噼啪”声,和春桃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我的手很稳。
镊子的尖端,慢慢地、慢慢地靠近那块金属片。
我能感觉到指尖传来的心跳,微弱,但很有规律。
找到了。
镊子夹住了金属片的边缘。
我没有立刻把它拔出来,而是先轻轻晃动了一下,试探它卡得到底有多深,周围有没有黏连的大血管。
还好,没有。
我松了口气。
然后,我手上慢慢用力,把那块箭头,稳稳地、垂直地提了出来。
“叮”的一声。
我把它扔进了旁边的托盘里。
箭头带着血,在盘子里滚了两圈,停了下来。
就在箭头被取出的那一瞬间,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我手指下的那颗心脏,像是卸掉了一个沉重的包袱,猛地、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咚!”
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好像擂鼓一样。
春桃吓得一哆嗦,差点把手里的烛台扔了。
我笑了笑。
我知道,这个男人,活了。
4
最危险的一步过去了。
接下来,就是清理积血,然后缝合。
这对他们来说,可能比开膛破肚还要惊世骇俗。
我用纱布,一点一点地把心包里的积血吸干净。看着那颗重新恢复活力的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像是一个工匠,修好了一件最精密的艺术品。
“线。”我对春桃说。
春桃看着我手里的那根弯弯的针,还有那卷白色的线,脸上写满了困惑和恐惧。
“王妃……这……这是要做什么?”
“把他缝起来。”我言简意该。
“缝……缝起来?”春桃的声音都在发颤,“人……人的肉,怎么能像缝衣服一样……”
“不缝起来,他明天就会烂掉。”
我没时间跟她解释无菌操作和伤口愈合的原理。
我拿起针线,开始缝合被刺破的心包。
我的动作很快,很熟练。
穿针,引线,打结。
一针,又一针。
在春桃眼里,我可能就像一个疯魔的绣娘,只不过我绣的不是鸳鸯荷花,而是一颗活生生的人心。
心包缝好了。
然后是胸壁的肌肉和皮肤。
我用了最常用的皮内缝合,这样愈合后,疤痕会很小,很平整。
最后一针落下,我剪断了线,打了一个漂亮的外科结。
整个手术,完成了。
我直起腰,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