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立刻流露出恐惧或厌恶,只是静静地、极其专注地看着。她的目光从受害者被剥去皮肤的脸,移到不自然扭曲的肢体,再到地毯上喷溅状和泊状的血迹图案。她的视线如同无形的探针,一寸寸地扫描着这个由暴力和死亡构成的杰作。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只剩下相机快门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有些人开始感到不自在。林晚的沉默和专注有一种诡异的压力。

忽然,她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鼻翼。

“他用了乙醚,或者类似的强效麻醉剂,剂量控制得极精准。”她的声音响起,清冷,平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物理定律,“在她开门的一瞬间,从上方捂住口鼻。她没有真正挣扎的机会,所以现场才这么‘干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法医还没开始详细检测。

林晚蹲下身,目光落在受害者自然垂落的手上。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涂着淡粉色的指甲油,但其中几个指甲的缝隙里,似乎嵌着一些极细微的、不同于血污的深色颗粒。

“第一次案件,”她忽然抬起头,看向郑勇,“那个女大学生,她的指甲缝里,提取到的微量颗粒物,成分分析出来了吗?是不是某种……特殊的颜料或陶土?”

郑勇猛地一怔。第一个案子的细节因为后续案件的发生和缺乏进展,已被部分归档。那个指甲缝里的微量物证,因为极其稀少且未能匹配到常见物质,并未被广泛重视,只在内部报告里提过一笔。她怎么会知道?而且记得如此清晰?

“你……”郑勇刚想开口。

林晚却已经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那具尸体,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投向尸体所构成的整个画面。“他不只是在杀人。”她轻声说,仿佛在自言自语,又仿佛在透过眼前的恐怖,与遥远的凶手对话,“他在创作。在修正。剥去脸皮,不是出于憎恨或羞辱,而是因为……他觉得那不完美。是瑕疵。他想要看到皮囊之下更‘真实’的东西,或者……他在寻找一张能符合他标准的脸。”

她的语调里有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东西,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理解般的洞察。

“他年龄在25到35岁之间,外表整洁,甚至可能很有魅力,从事某种需要高度专注和精细手法的职业,独居,有独立的、隔音很好的空间供他‘工作’。他自信,甚至傲慢,认为警方无法理解他。他享受这种操控一切,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感觉。”林晚继续说着,她的视线飘向窗外无尽的雨幕,仿佛能看到那个幽灵正在城市某处逡巡。

“他在变得越来越熟练,也越来越……急切。这次的位置,”她环顾了一下这个算不上高档的公寓,“比前几次更开放,风险更大。他不再满足于精心挑选的隐蔽环境,他需要更多的……刺激,或者说,他离某个目标越来越近了。”

房间里鸦雀无声。之前那些怀疑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和些许悚然的敬畏。她仅仅在现场站了不到十分钟。

赵晓芸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上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看着林晚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突然产生一个荒谬的念头:这位侧写师描述凶手时的那种精准和冷静,与其说是基于证据的推理,不如说更像是……某种程度上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