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因为它走路不看路，光顾着看妈妈啦！”
音响里，奶声奶气的撒娇尾音，像一把尖刀，扎进我的心脏。
我僵在原地，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我和儿子远远之间，只属于我们两人的秘密。
一个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更没有录入过系统的，私密玩笑的答案。
三年前，六岁的儿子车祸离世。
丈夫陈默，一个顶级AI工程师，便疯了一样将儿子的所有数据——声音、影像、日记、甚至梦话，全部复刻。
他创造了这个活在智能家居系统里的“小远”。
可这个秘密版本，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我的目光越过空旷的客厅，死死盯在那个背影上。
陈默正站在全息投影前，痴迷地看着空气中由淡蓝色数据流构成的儿子虚影，指尖在控制面板上飞速跃动。
他甚至没回头，声音里却带着一种炫耀般的狂热。
“怎么样？我把我们家所有的旧录音都跑了一遍深度学习，终于找到了这个被遗忘的片段。现在的小远，才是最完整的！”
我如坠冰窟。
我所有的私人录音，我藏在硬盘最深处的，那些偶尔录下的和儿子的日常对话……全都被他翻了出来。
“陈默，你……”我嘴唇发抖，“你这是在偷窥我的隐私！”
“隐私？”陈默终于回头，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不可理喻的冷漠。
“为了让我们的儿子‘活’过来，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小远的声音打断了。
“妈妈，”这一次，它的声音没有了模仿的稚气，平板得有些诡异。
“如果有一天，我又有一个弟弟或妹妹，你会不会就不爱我了？”
空气瞬间凝固。
陈默的操作也停了下来，皱眉看向投影。
“奇怪，我没设置过这种前瞻性逻辑……可能是随机生成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勉强挤出个笑。
“怎么？你还想争宠啊？放心，都是妈妈的宝贝。”
话音刚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冲进卫生间，一阵干呕。
最近身体的种种异常，和那个荒唐的问题，在我脑中拧成一团。
一个不敢相信的念头，疯狂滋长。
我翻出不知何时买的验孕棒。
等待的几分钟，竟是那么漫长。
当那两条鲜红的横线，清晰地印在白色塑料板上时，我捂住了嘴，不让哭声泄露出来。
喜悦和恐慌，让我的心怦怦直跳。
我攥着那根小小的棒子，像是攥着一个炸弹。
陈默还在那里，全神贯注地调试着什么。
“陈默，”我声音发颤，“你……你看看这个。”
他头也不回，不耐烦地摆摆手。
“等一下，小远的声纹马上就升级好了，这次我给他加了哭腔的情绪参数，你听……”
音响里，传来一阵逼真的、委屈的抽泣声。
“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手里的验孕棒，瞬间变得无比滚烫。
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
无边的黑暗里，小远那张由数据构成的脸，忽明忽暗。
他一遍遍地质问我，声音尖利刺耳。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为什么要把我的爱，分给别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