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霄贴近沈默言耳畔,檀香混着雪茄气息扫过耳际。
“沈干事的那声咳嗽……可比台上周萍的吭叽声,动人多了。”
码头那咸涩的风卷着这句话灌进肺里,沈默言的后颈不可控地泛起道道细密地战栗。
昨夜,沈默言确实冒险向包厢里传递了一个微缩胶卷,可他怎么都没想到,眼前这纨绔竟然是一个目击者。
但此刻陆九霄已转身搂住那小队长的肩膀,如老友般循循善诱道:
“兄弟辛苦啦!你说咱们把这堆破烂搬去城隍庙义卖如何?卖的钱就给弟兄们置办秋装吧!"
乱哄哄的闹剧中,沈默言默默注视着工人们搬运那批“赃物”。
可当某个缠着麻绳的木箱经过时,却忽然瞥见了箱底的一块儿墨绿色污渍。
那是他特意掺在封箱浆糊里的显影药水痕迹。
果然,陆九霄踹开的两箱全是障眼法,真正要害早就被移花接木。
“陆公子。”
沈默言突然按住最后那箱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道:
“既然是赃物,还是得由工商处统一清点比较好。”
他右手佯装扶箱,尾指倏地擦过箱角。细微木刺扎进皮肤的刹那,他确认暗格夹层有金属片的冰凉触感。
“这应该就是军统高层走私美援药品的加密账本残页……”
陆九霄突然嗤笑出声,打断了沈默言的内心独白与进一步尝试的冲动。
只见陆九霄一边很是随意地抻抚着西装的褶皱,一边不着痕迹地溜达到了沈默言的身边。
他那孔雀石袖扣也再次擦过了沈默言的手背。
“沈干事的指甲该修修了。”
说罢猛地抽走压在箱底的查封令,猩红印泥在晨雾里像道新鲜血痕。
“这出《打严嵩》演得妙极,可惜啊……”
陆九霄旋开金壳怀表,在秒针的滴答声中凑近低语道:
“您那位穿玻璃丝袜的接线员,今早差点儿被法国巡捕房的警犬嗅出味儿呢。"
闻言,沈默言的指尖已不由自主地深深掐进了掌心。
他今晨确实发现方小蝶没有按照约定系绛色发带,心中也不由得向那个最不好的猜想倾斜过去。
“难道接头点已经暴露?”
但沈默言却突然意识到,此刻最紧迫的事情是留下那个藏着账本碎片的木箱。
他眉头一挑,猛地抬高嗓音,义正言辞地说道:
“陆公子既然质疑执法程序,那不妨与我同去工商处做个见证!”
“求之不得!”
陆九霄目空一切地哈哈大笑起来,随着他潇洒地抬手打了一个响指,那一直怒瞪着沈默言的老管家,立刻将一簇律师函递到了陆九霄的面前。
“这是家父对于贵处越权查封的抗议书。不过呢……”
只见陆九霄忽然将律师函撕成两半,纸屑随着他潇洒的抛掷,天女散花般飞向了江面。
“本少爷突然想看沈干事办公的模样了。请问您批阅公文时也会把钢笔转出花吗?”
当押运车队在纷扬纸屑中启动时,沈默言从后视镜看见陆九霄弯腰拾起块碎玻璃。
这小子借着整理领带的动作,将玻璃片贴近眼球旋转,分明是在用棱镜折射观察车队动向。
随着后座木箱传来了阵阵规律的震动,沈默言猛地想起了什么,转身、伸手、扳开暗格,三个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