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我抬起我的右手,伸到众人面前。
月白色的袖口,在灯火下泛着柔和的光。
那截枯枝,那只寒鸦,安静地停留在布料上。
“二婶,你看我这枯树,绣得如何?”
冯氏哼了一声。
“如何?不就几根线嘛,横平竖直的,有什么可说的。”
“针脚倒是还算工整,就是太死板了。”
“是吗?”
我轻轻地把袖口翻了过来。
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景象,出现在众人眼前。
还是那截树枝。
但不再是枯槁的。
上面缀满了粉白色的梅花,一朵朵,开得正盛。
而那只寒鸦,也不见了。
取而代代之的,是一只色彩斑斓的翠鸟,正停在枝头,梳理着羽毛。
正面,是寒鸦栖枯枝,一片萧瑟。
反面,是翠鸟闹春梅,生机盎然。
一瞬间,满堂的议论声都停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我的袖口。
针线穿过布料,这是最基本的。
但能在同一块布料的同一位置,正反两面,绣出完全不同的图案。
这是什么妖法?
离我最近的一位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是双面绣?”
“不止。”
我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夫人,您再仔细看看。”
那位夫人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要贴到我的袖子上。
她看了看正面,又看了看反面,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变成了骇然。
“天哪……这……这针法也不一样!”
“正面的寒鸦用的是滚针,反面的翠鸟,这……这是掺针法?”
这下,连上首的老太君都坐不住了。
她放下了茶碗,身体微微前倾。
“瑟丫头,拿过来,让我瞧瞧。”
我依言走到老太君面前,把袖子递了过去。
老太君托着我的手腕,拿起桌上的金丝老花镜,戴上。
她看得极其仔细,手指在绣面上轻轻拂过。
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滚针,掺针……”
“乱针,接针……”
她每说出一个针法名字,在座懂行的人,脸色就白一分。
最后,老太君抬起头,摘下眼镜,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不止是图案和针法。”
“这用的线,颜色也完全不同。”
“正面是银黑二色,反面,竟用了七种彩线。”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图案相异,针法相异,用色相异。”
“这是……这是前朝宫里失传的……”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收回我的手,把袖口重新整理好。
我对着满堂震惊的目光,轻声说出了那个名字。
“回祖母的话。”
“这叫,‘双面三异绣’。”
冯氏和江菱的脸,在那一刻,白得像纸。
她们终于意识到。
我的袖口,真的不兴细看。
一看,就要出大事。
3
“双面三异绣”。
这五个字一出口,整个花厅里,安静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在座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自己不懂,也听过这传说中的技艺。
那是前朝皇宫里,专供皇后的尚功局里,最高级别的秘技。
据说绣成的衣物,薄如蝉翼,两面皆可穿着,且花样景色各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