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是真安静啊。
关宁还是第一次享受独霸寝室的感觉,向皇太后交代行程后,她到盥洗室洗漱。
等躺回自己的小窝里,才想起查看手机未接来电,梁哲静悄悄的毫无音信,想来他早已经看见她归还的门钥匙,无动于衷是梁哲对这段感情最后的交代。
女孩子在初恋里,总是心瞎眼盲,令自己变得很低。
关宁也不例外。
她甚至会在梁家的一次次旁敲侧击中,卑微地怀疑,自己真的不算好女人,不会卖乖发嗲,也不懂持家有道,更不喜欢逢迎酬酢。
她总觉着,这段感情不该如此潦草收场,走到今天她是有责任的。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意外接到唐佳的电话。
“你妈说你提前回学校了?”
“你和兰玉女士不是一向不对付吗?怎么还有联系呢。”关宁调侃。
“大人的事,小孩少参与,明天10点准时到茶馆上班。”唐佳在电话里下达命令。
关宁惊坐起,面膜也跟着掉下来:“不是吧,我回来是准备考研的。”
“考研就能落户帝都?唐兰玉都给你灌输什么老古董思想!她自己靠文凭窝在那个五线城市不够,还要再培养出一个?明天按时到岗!”
“欸——”又一个挂她电话的祖宗。
关宁直接倒回枕头上,想来也奇怪,在她的印象里,唐家这姐妹俩始终针锋相对。
唐佳幼时成绩不好,家里都不看好她,尤其是唐兰玉,嘴似冬月冷刀:“就你还想去帝都发展,有文凭吗?”直接把妹妹气到帝都,一呆就是20年,还真落叶生根。
这回轮到唐佳含沙射影,“文凭高有什么用,还不是找个只会读书看报的穷书生,矫情又懒,一辈子直不起腰杆子。”
这俩人明争暗斗38年,但有一点是统一战线的:梁哲不适合关宁。
上哪去找一个能同时满足她俩审美的男人,就唐兰玉和唐佳势如水火的劲头,关宁长叹,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8月下旬,关宁在“至心”茶馆已经半月有余,这期间除了被唐佳无情蹂躏,关宁的日子淡如白水。
某天傍晚,她在更衣室换衣服,翻着安静的手机,自从她和梁哲分手,唐兰玉的苛刻看守日渐懈怠。
这么一看,皇太后已经三天没监督过她的作息。
这时,门外传来服务员的低声交流,谈论的核心人物是唐佳。
—— “这么大的场地,前后只雇4个人,还有一个兼职的,简直不要太抠。”
有女生捂嘴笑道:“她还对外说自己30岁呢,我看她至少35,她肯定谎报年龄。”
——“她和男客人笑起来,好像自己是18岁。”
年轻男女嬉声一片。
......
关宁神色坦然地走出更衣室,路过两个服务员的时候,他们同情地拉住关宁:“你开学以后可换个地方吧,咱们几个人,属你被她使唤得最惨。”
关宁迎合着笑了声,想听听这帮人还能口吐何种芬芳。
“你知不知道?咱们老板在外面养小狼狗。”
关宁反问:“是吗?你见过?”
男生还挺愿意和她细聊:“我怎么没见过,她那辆卡宴,我看见两个人激烈热吻,我都怀疑20来岁怎么下得去嘴。”
“给你开卡宴你去不?”
“就咱老板跟葛朗台似的,能给男人开卡宴?!”
“你怎么知道不能呢?”
男生不服气:“你就知道她能?!”
“我还真知道,因为……她是我亲小姨。”关宁云淡风轻地走出休息室,也没来得及看清那几个服务生的表情。
总之,她是挺生气,就算唐佳在外做生意曲意逢迎一些,也不至于被人讲究成这样。
关宁推开唐佳的办公室,非要和她聊聊。
唐佳当年嫁给一个比自己大15岁的本地商人,灯草胡同这地界,可以算是寸土寸金,她开着二进院的茶馆,全凭狐媚惑主,那现实吗?
唐佳听完关宁的愤懑之词,反而一笑了之。
“根本没必要。”
“什么没必要?”
“和他们置气呗!”唐佳懒靠在沙发椅里,说,“我从不看学历瞧不起人,但是这群孩子从小打工又不思进取,撞钟混日子,是没脑子的那种,他们能看懂什么。”
她摇着一把双面粤绣的折扇,点点关宁:“倒是你,闹这一出他们要是集体辞职,明儿有咱娘俩挨累的。”
“要不我去给他们道个歉?”关宁假模假式地问。
“大小姐,你能屈尊吗?”
唐佳翻着白眼,她还不了解自己的外甥女。
“一会儿带你吃烤鸭。”
“不去,太腻。”关宁摆烂,想早点回寝室。
“没有梁哲,你还准备避世修行不成?!”
“怎么什么事都能扯到梁哲。”关宁嘟囔一句。
她倒不是心有余恨,梁哲有句话说得在理:她的确有关家人的凉薄。
唐兰玉辛苦半生,关厚宇都没有于心不忍,坦然处之接纳所有,甘心做个躺爷。
关宁对于感情的态度大同小异,梁哲不找她,她就龟缩不前。
她的态度令梁哲很恼火:“我若是不找你,感情就不了了之,对吧!”
关宁总会嘻嘻笑着哄他:“你干嘛不找我?除非你有歪心思。”
结果,这话应验得“啪啪”打脸。
关宁没辙,被唐佳扯进崇文门的晚高峰里。
“跟谁吃饭?”关宁问。
唐佳说:“你见过的,店里的客人张先生。”
关宁脑海里闪过一张斯文面孔,那是张驭驰,每次来都是西装革履,携同几个朋友谈笑风生,俨然就是电视剧里的精英人士,只是,张驭驰看着有40多岁了。
视野所及是如海的红色尾灯,唐佳烦躁地叩着方向盘,她涂着殷红的蔻丹,描眉画眼,是大城市里精致的女人,和唐兰玉一身老干部休闲装,时刻打官腔的做派迥然不同。
这姐妹俩长相有五分相似,迥异的风格就很神奇。
唐佳问:“宁宁,你今年多大?”
“十九周岁。”
“真好啊,将来留在帝都算了。”
“哪有那么容易。”
唐佳瞟她一眼,笑:“你这脸,也不算什么难事。”
关宁没接话,只望向窗外的霓虹夜景,这座硬朗的城市,钢筋水泥铸造,她没找到一点归属感。
“你不要拘束,张驭驰对你印象很好的。”
这点关宁是清楚的,在茶馆,她偶尔会留在包厢里为客人斟茶,张驭驰经常留小费,他是某国企的领导,在席间高谈阔论的却是跟投和风险对冲。
据说张驭驰刚攀交一位很有背景的贵人,用他的话:“天宫的人洒洒水,都是三光雨露。”
关宁微蹙眉,这般曲意逢迎的态度,与张驭驰的书卷气很割裂。
“想什么呢?”
“你跟他们吃饭姨夫知道吗?”关宁看着专程补妆的唐佳,问。
她斜来一眼:“你是嫌我过得太平?”
“岂敢,我也是考虑大后方和谐。”关宁耍贫嘴。
唐佳坏笑:“我说陪你相亲。”
“……”
原来,她也不是白蹭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