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好巧不巧。
关宁在饭店楼下遇见一辆家乡牌照的丰田酷路泽，还在和唐佳犯嘀咕：“这车看着眼熟呢。”
唐佳很不待见她：“少整情深不寿、睹物思人那怂样子。”
关宁刚想和她回怼几句，那辆车驾驶位开门下来一人，开口就喊：“宁宁！”
不是梁哲是谁？！
关宁刚想答应，脑子里忽闪过他和卷发女孩热吻的场面，没来由打个冷战。
在他走到自己面前时，下意识后退一步。
梁哲微诧异：“你躲我几个意思？”
关宁淡声道：“分手了，需要保持安全距离。”
梁哲皱紧眉：“一个月，你还没闹够？！”
关宁嗤笑道：“这一个月，你以为我们在闹？还是你潇洒够了，还是需要一个体面的女朋友。”
“你阴阳怪气给谁看呢！你倒是试试，哪个男人受得了你的脾气。”
唐佳作为长辈真不想插嘴晚辈的事，这会儿忍不住讥讽道：“你受气是应该的，宁宁跟你算向下兼容，你不懂吗？”
“呵——你们家是高知，有文化真了不起。”
梁哲铁青着脸，拎着两个茅台精品袋，走过关宁身边：“你小姨在京城很有名的，你天天跟她混，是想学着找傍吗？”
关宁反应三秒，才听懂那是句京城行话，意思是“找金主”，梁哲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她忍着一口气堵在喉咙口，几次欲跑过去拽住他分辩清楚。
可是，关宁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喘匀几口气，情绪跟着压下来。
唐佳听闻这话，心惊之余，也是气恼，到底哪个不知死活的在外面传讲她的是非，她到底是个识大体的人，摁那下一肚子火气，一扯关宁胳膊。
“小姨必须给你找个青年才俊。”
关宁只是摇头，她难免自伤，经年累月，她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梁哲就是如此看待的？！
看来，走到最后根本不存在和平分手，两个人都是互相诋毁、撕碎残存的念想。
“荣轩”开业没多久，京城里想订一间包厢，不提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都是枉然。
唐佳在来的路上是这样介绍的。
这地界低调又不乏雍雅，装修有南宋那味儿。
只是关宁没兴致欣赏它的奢华。
两人被侍应生引入三楼，再次撞见送酒的梁哲，而他们进的是同一个包厢。
张驭驰向唐佳一招手，对着身侧的年轻男人介绍：“唐老板，很有魄力的女人。”
只是这个照面，简直堪比六大门派齐聚光明顶。
张驭驰身侧的年轻男人正是梁哲的表哥——孙炎，梁哲这两年的生意多亏孙炎帮衬，所以，梁哲经常陪着他出差，既当司机又当挡酒小弟。
唐佳只当不认识，一推关宁，笑道：“真抱歉，路上堵车。”
自然有人起哄：“多说无用，喝酒补齐。”
唐佳直接从桌面提酒斟满一壶，刚要喝被张驭驰拦住：“等一下，这杯喝下去就喧宾夺主了。”
关宁才看见主位空着，她和梁哲隔着桌子，眼观鼻，鼻观心，各有各的不自在。
这时，门外传来殷勤地召唤：“陈先生，这边请。”
是唐佳先回头，关宁受她的影响自然循声望去。
就这样，她看见了陈誉章。
恍恍惚惚，关宁狠掐自己胳膊，南曲班子都不敢这么写剧本。
这一天还能更爱恨交错吗？……
房间内众人悉数起身，原来，陈誉章才是全场的座上宾。
他径直走到主位落座，从始至终没表露出认识关宁的态度，只有关宁愣愣的，被今夜一波又一波偶然冲得头脑混沌。
唐佳附耳道：“这才是真正的高门子弟，若不是张驭驰的企业在和陈氏过资金，张总也见不到。”
关宁才想起，这就是张驭驰口中的权贵，是他汲汲营营半生都摸不到衣角的贵胄，在京城，提起陈家的背景，所有人讳莫如深地闭紧嘴，怕犯忌讳。
即便如此，关宁看着他胁肩谄笑，也不舒服。
张驭驰奉承着问：“您需要点些什么？”
陈誉章抬抬手腕：“随大家的意。”
孙炎突兀开口：“陈先生穿西服是真贵气，不像我身高不够，根本不敢穿。”
关宁敛住眸色，替孙炎尴尬。
陈誉章只笑笑，目光定在房间里所有人，却在挨近听张驭驰闲谈，没接孙炎的话茬。
孙炎有一点很厉害，他是能屈能伸的高手。
没办法，这社会人们总是互相蔑视又奉承，一面希望自己高于别人，又甘愿匍匐在别人面前。
关宁饥肠辘辘，只是京城的饭局，规矩太多，难吃。
陈誉章只在余光中瞥见关宁，这种使用公筷公匙的精致菜肴，她吃的并不开心，远没有上一次他们吃晚茶的放松，坐相紧绷绷得像在听报告。
关宁右边的女生在和一位衣冠楚楚的男士聊手相。
“你年前有场桃花劫。”
“真的假的，”女生嗲声问，“大师，你能不能帮我瞧瞧，是好桃花还是烂桃花？”
男士拉过她的手腕：“你这桃花落在木星丘上，是主财的桃花。”
......
关宁在拼命憋住笑，陈誉章觑见这一幕，浅浅地勾起唇。
一圈酒走马灯般，祝酒词博古通今，对面是面红耳赤、目光犀利的梁哲，孙炎在局上，只算是买单的招标公司，连张驭驰都未必巴结得上。
总之，关宁早已闷得透不过气，周遭是她最讨厌的声色犬马。
就这样浑浑噩噩坐够30分钟，滴酒未沾的陈誉章象征性寒暄：“各位尽兴，我就不奉陪了。”
众人起身相送，陈誉章很自然停在关宁身后，虚搂住她的腰：“送你回去。”
关宁倏地眼睛炯炯发亮：“你去哪？”
她就那样期许地仰头看着陈誉章，他轻笑：“去哪都先送你。”
如此暧昧的对话，众人讳莫如深地看着，无人置喙。
关宁欢天喜地地和唐佳道别：“小姨，我可算走了。”
唐佳毕竟是过来人，沉得住气，嘱咐：“到学校发消息。”
陈誉章先一步离开包厢，关宁回眸中，看见梁哲阴鸷的目光，和孙炎压住他攥紧的拳头。
关宁想，无所谓，这算不算他为自己的错误找到原宥的出口。
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