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果真是来陪关宁上自习的,拎来两杯咖啡。
图书馆里人满为患,关宁好不容易从同学那里借到一把椅子。
女生惊奇地问:“那是你男朋友?”
关宁动作一滞,才发现不知如何定义陈誉章的身份。
就在她准备违心的说:那是普通朋友。
陈誉章走过来,“我来吧。”他从女孩子手里接过椅子,那份温柔令关宁倏地闭嘴。
女生小声赞叹:“宁宁,你男朋友好帅。”
关宁只偷偷睨当事人一眼,讪讪地不知如何回答。
陈誉章坐在她旁边,一双长腿委屈在桌子下,面前支着电脑,百无聊赖地看电影。
关宁面前的法律词条开始跳字模糊,鼻腔里充溢着他的古龙水味道,钩子般把她从现实扯入太虚幻境。
“你不会无聊吗?”她小声问。
陈誉章戴着耳机,凑到她面前:“说什么?”
那一刻,多巴胺像毒药,把她的理智驱逐出境,她娇俏地笑,唇珠蹭到他的耳廓:“你干嘛来陪我?”
陈誉章没回答,本来仰靠在座椅里,侧看向她的眸色沉了沉,小姑娘连日学习,脸色不算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关宁一贯穿得学生气,那双笑眼总令人心驰骀荡。
关宁是美的,只是她不自知。
陈誉章游刃有余地扶住她的后颈,吻过去。
图书馆里静得只听闻纸张“哗啦”翻阅的声音,关宁能感觉心跳清晰地呈现在皮肤上,一寸寸染红。
陈誉章浅尝辄止,顺手把她额前的湿发撩开。
“紧张成这样子?”
“好多人。”关宁小声反驳。
小姑娘眼睛湿漉漉的,更诱人。
“几点去吃晚饭?”他收敛心神。
“听你的。”
一张靡粉的脸,比点缀腮红诱人百倍,陈誉章舔舐唇,是甜的。
“刚才你问什么?”他直起身子。
“你干嘛来陪我?”关宁机械地重复一遍。
他笑了笑:“不然呢,你要我去找谁?”
关宁立即摇头。
唯恐他另有他解。
她如无根无叶的莲花,潋滟铺开在他面前,涉世未深的干净,让陈誉章某些瞬间也会产生慈悲心,不该染指的。
“你在看什么?”关宁怕他再说出什么令人赧颜的话。
陈誉章匀一个耳机给她,屏幕上的片子是《人在囧途》,关宁微皱眉,他竟然还开着音乐播放器,混乱的背景音是谢安琪的《喜帖街》。
“你不乱吗?”关宁满眼费解。
陈誉章懒散靠着,深如夜海的眼睛无边无垠,很多时候,他给关宁一种悲天悯人的怆然感,似菩萨低眉。
其实,电影不重要,音乐更不重要,他只是消遣时间而已。
后来,关宁才知道,身边是谁也不甚重要。
陈誉章问:“你想听哪个?”
“把这首歌听完,我们去吃饭。”女孩子温顺又美好。
陈誉章把电影关闭,他们如同校园情侣一般,在莘莘学子间,共享一副耳机,听同一首歌。
那是关宁听得为数不多的粤语歌,因为陈誉章的关系,她后来还翻阅过歌词。
“好景不会每日常在,
天梯不可只往上爬,
阶砖不会拒绝磨蚀,
窗台不可幽禁落霞……”
终须会时辰到,别怕……
晚饭后,天幕彻底暗下来。
小杨把车稳稳当当停在宿舍楼下,自己却下车走了。
寝室门口频有来往的女生,这车挂着五连号,实在太瞩目。
关宁不自在,就要开门下去。
却被陈誉章缠住,像小孩子耍赖:“要不要和我回去?”
“要复习。”关宁咬住唇。
人坐在他腿上,陈誉章的下颏垫在关宁肩上。
“上次的事,还记着呢。”
热烘烘的气息,扑在关宁耳后,是骨酥。
“谁知道你用两部手机干嘛?”她装腔作势,严肃地问,“是不是专号专用,用来联系别的人。”
陈誉章闻言戏谑笑下,好像在看猫儿讨巧。
“我不会强迫人。”
陈誉章懒得强人所难,帮关宁捋顺衣襟。
“回去吧,我等你档期。”
关宁反而不肯走,破釜沉舟般,把彼此逼在渭水河畔。
“陈誉章,你要是有别的人,我们就算了。”
陈誉章凝视她良久,他不是个强上弓的人,矫揉造作在他面前毫无意义,甚至他也不买账。
只是,关宁转身间,眼波流盼,干净似无辜的幼鹿。
见他不回答,眼睑低垂就要走。
“谁和你胡讲,”陈誉章直接否定,连他自己都觉着反常,“连你都没哄明白,哪有精力找别人。”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否认。
关宁信了。
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下来,偷偷地唯恐惊醒心底的疑虑。
这些日子,她也会惶惑不安。
她藏住泪:“我要走了。”
陈誉章没放人,把关宁拉回腿上,微凉的指尖探进腰内,娴熟地摩挲着:“明天来陪你好不好?”
“随你。”
“这么难哄,嗯?”
他的指尖带着电,细细密密的酥麻感通过四肢百骸。
关宁羞耻地埋在他怀里。
陈誉章轻笑,指尖游移着,一寸寸抚过温热滑腻的脊沟。
“宁宁。”
关宁细细地应:“唔?”
他扣着她的背,令她伏在自己肩上,声音含糊:“怕我吗?”
关宁窘住,只能更深地藏进他的领口,却真切地嗅到陈誉章的凛冽香气。
“不知道……”
掌心里的皮肤是灼热的,那抹纤腰却是僵硬的,这种陌生的感觉,陈誉章大概有些年没经历过了。
他竟有丝怜惜。
一个绝不良善的情场老手,偶尔也会心生悲悯,像《杀手不太冷》。
陈誉章侧头去吻她的脸颊、鼻尖和唇,蜻蜓点水的触感。
幽暗静谧的环境里,交缠的喘息声清晰可闻,路灯昏黄,照清眼前人。
关宁有张近乎透明的脸,五官尖细灵巧,最漂亮的是眼睛,总是烟雨蒙蒙的湿润着,好似笼着氤氲的水雾。
眼角微垂,还没等人欺负,就呈现出一种与生俱来的哀婉感,让人心生怜惜。
可偏偏是这副模样,像一场温柔宁静的雨,却有浸透人的威力。
陈誉章知道,她一旦下决心,再刚硬的汉子也比不过。
至柔亦至刚。
他抱着她,关宁软绵绵倚在他怀里,《红楼梦》里讲“女人是水做的骨肉”,这一刻才言之不虚。
关宁的手不知该放在哪儿好,羞怯地握紧拳,抵在他胸膛上。
“前男友不要联系。”
“什么?”
“我不喜欢。”陈誉章哑声交代。
“哦……”
他不是“万事不关心”嘛。
陈誉章不由她走神,扳过她的脸,铺天盖地吻来。
睫毛像只小手簌簌地颤着,泄露女孩子的意乱情迷。
关宁阖上眼,身体里有个呼声——我就是喜欢他,像执迷不悟,总笑他人一股脑扎进感情里,泥足深陷,都是自欺欺人罢了,可是这滋味像燃一管鸦片,甜香弥漫,谁能禁得住诱惑呢。
戒掉今朝还复明朝,何必醒着呢,醉生梦死也罢。
只是,她没什么经验,不知该如何回应他,毕竟她和梁哲也只发展到这一步,还都是百分百新的少年男女。
等到梁哲“学富五车”,他们已经基本没有亲密举动。
关宁如此,像是禁忌之恋。
良久。
陈誉章沙哑地笑,嘴唇滚烫,若即若离。
其实,该说些甜言蜜语哄小女孩的,却说:“回去吧,明天再来。”
关宁臊红脸,已经无从分辨,明天到底是什么“再来”。
她整理衣襟,慌里慌张逃下车。
“宁宁!”
路上几个同学纷纷回头,空气冷得似刀,关宁却觉着心在热茶里扑通扑通得跳。
她扭头听他说话。
“怎么不道别?”陈誉章双手插兜,伫立在车旁,风光霁月地笑着。
“你回去慢些。”小姑娘再禁不住逗。
陈誉章了然,他摆摆手,“去吧。”
就这样,关宁跑回楼门里,心跳声狂躁又喧嚣。
她总有些不舍,在楼梯口迟迟不摁电梯,又踅回来,站在台阶上望过去。
寒冬冷夜,呼吸间,凛冽地刮着鼻腔。
陈誉章低头拢烟。
孑孓一身,他好似是来游历人间的空灵宝玉,靡靡风流,纵情享乐。
却一片都不愿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