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启霖的头一低，“母亲说的是什么话，可冤枉死儿子的。儿子说的都是实话，哪敢有一丁半点糊弄母亲的心。”
常老太太气得脑门疼，摆了摆手，“我看你们真是糊涂了，再说也说不出个结果来。你们还是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做才是真的孝顺，才是对得起你过世的父亲，怎么做才是真的对糖糖好。”
说完又加了一句，“要知道，女子从一而终才是应有的节操，一个失节的女子，可没有人愿意再娶。”
这句话真是恶毒，意思是常玉软如果不嫁去栾家，那就是失了节操，就像一个女子失贞一样，没有人再愿意娶她了。
何氏气得眼圈发红，常启霖忙抓住她的手，她这才忍了下来。
两人站起来，对着常老太太行了一礼，这才双双出了屋子快步离开了。
两人一回到他们住的正院，何氏就忍不住说：“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说话，难道你真想让糖糖嫁过去不成？”
常启霖把妻子按坐在榻上，“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怎么拒绝了栾家，而不是与母亲争闹，所以不能节外生枝。
如果在这个当口，你与母亲闹了起来，在外面传出对你不利的言语，那对糖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所以，咱们现在无论如何也要让常家一团和气，要一致对外，不能出现两种声音，明白吗？”
何氏刚才也是气急了，这会听丈夫一解释，也就明白过来，点了点头，又着急地问：“母亲要是一直不同意，那可怎么办？”
“不急，先把栾管家送走再说，咱们自家的事，自家关着门再商量。
我就不信，母亲真能硬起心肠不顾糖糖的死活。”
何氏已经对婆婆彻底死心，才不会相信她会顾及女儿的死活，她瞥了一眼丈夫，“那到时候婆婆要真是坚持己见，不愿意顾及糖糖呢？”
常启霖的瞳孔微沉，眸中精光一闪，“她不同意，我自然也有办法，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糖糖去受那个苦的。
没人娶她，我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会让她去栾家去受罪。”
丈夫向来说话算数，何氏悬了半天的心才落了下来。
两人坐了下来，开始静下心商量起后续的应对之策。
常老太太与常启霖夫妻争吵了半天，声音又忽低忽高，外面站着的丫鬟媳妇也都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自然有那多口的，在燕杏面前露了几句。
常玉软睡醒的时候，燕杏给她穿着衣服，轻声说：“刚才小姐睡的时候，老太太和老爷夫人争吵了起来。”
“为什么？”问完了，常玉软才反应过来，“因为我的事吗？”
“听说老太太想让小姐嫁去栾家，老爷和夫人不同意，这才和老太太吵了起来。”燕杏边说边看着常玉软的脸色，看她眼帘一垂，眼中一片暗色，心中焦急，“小姐，您可不能改了主意。”
说完，燕杏又不顾尊卑地说：“老太太又不是您一个孙女，您又成年跟着老爷和夫人在任上，老太太更疼大小姐，才不管您的死活。”
常玉软苦笑一下，伸了胳膊让燕杏帮她捋袖子，“你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祖母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燕杏脸上一片赧然，低声道：“我这不是怕老太太说不动老爷和夫人，回头劝您，您被老太太一说就动了心思吗？”
常玉软拍了下燕杏的手，“这事关乎着我的一生，我知道该怎么做，你这几天也要少说话多睁大眼睛看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告诉我。”
“知道了，小姐。”燕杏说着，拿了梳子给常玉软梳头。
......
常老太太出师不利，没有说动儿子和儿媳妇，还被儿媳妇顶撞，被儿子糊弄，心里很是不甘。
自从儿子和儿媳妇离开之后，她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沉着脸，静静地想着心事，好似老憎入定了似的。
余嬷嬷在常老太太身边伺候几十年了，从来不曾看她这样，心里难受。
她搬了个小杌子坐在常老太太面前，拿起旁边的美人捶轻轻地给常老太太敲起腿来。
常老太太低眼看着她，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余嬷嬷敲了两下，这才开口，“老太太不必着急，二老爷和二夫人也是爱女心切，不明白这里面的厉害，等他们明白了老太太的苦心，自然就知道老太太才是对的。”
“等他们明白过来就晚了，一对没良心的。”常老太太说起来还很生气。
余嬷嬷觑着常老太太的脸色，小心地开口，“老奴看二小姐是个聪明的，对二老爷和二夫人又极孝顺。”
常老太太心里一动，“你是说让我从糖糖入手？”
余嬷嬷看老太太明白自己的意思，忙放下美人捶，站起来从桌上的茶壶里倒了一杯水，递给常老太太，“老太太坐了那么长时间，想必口渴了，您喝口水润润嗓子，容老奴慢慢说。”
常老太太接了茶盅，慢慢地抿了两口。
余嬷嬷这才坐下，“二老爷和二夫人现在是要一门心思毁了栾家的亲事，谁说什么也听不进去，二小姐就不一样了。
只要老太太把这件事的利害之处和二小姐说了，她自然就知道您一切都是为了她好。
您到时再把她嫁入栾家的好处一一给她说清楚，她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这个世道，死了丈夫守寡的女人多了去了，哪里就如二老爷和二夫人说的那样凄惨？
二小姐嫁去栾家，那是为栾家挣得一块贞节牌坊，他们供着二小姐还来不及，绝对不会磋磨二小姐。
到时候咱们给二小姐多陪送一些嫁妆，那二小姐还不是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日子不要太惬意自在。
过了两年，从栾家过继个孩子，不用受十月怀胎之苦就有了自己的孩子，老了也有人养老送终，怎么就苦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常老太太边听边点头，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节。
糖糖年龄小，儿子和儿媳妇说嫁去栾家是个火坑，她自然就信了，等明日自己好好和她说一说，相信她就知道怎么做才是对她有利的。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脸上就有了笑意，“没想到你这老货倒给我出了个好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