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便到了成亲这天。
天还泛黑,谢令容便被翠柳和碧荷喊醒,摁着坐在梳妆镜前开始上妆。
两个丫头对着她一通捯饬,嘴里也没闲着,“小姐,本来应该咱们夫人回来给您上妆梳头,可惜夫人还没赶回来。”
大庆女子出嫁,母亲为女儿上妆梳头是传统,女儿抱着母亲哭嫁,以报养育亲恩,也是传统。
可惜,她的母亲林氏被支开,至今还没回来。
她上一世也是很久之后才想明白,原来何氏和谢婉莹早早就开始布局设计,为的就是支开她母亲和心腹,全家人一起上阵,逼迫她代替出嫁。
母亲上一世是明日回来的,在客栈寻到她,又跟她一起盘算,母亲回谢家大闹,逼谢家让步,而她则继续潜藏,等谢婉莹嫁给裴临渊那日才现身,拦在花轿前,威逼裴临渊娶她为妻,众目睽睽,裴家谢家被她唬住,最后她为正,谢婉莹为平妻。
可惜,她以为得偿所愿,却被裴临渊和侯府众人彻底厌弃,被拿捏利用完后,便被弃之敝履,后来又被算计致死。
思及此,她心有戚戚,旋即嘴角又绽开一抹笑意。
谢婉莹和何氏算计一场,却不知被她们嫌恶唾弃的人,其实身份另有乾坤。
只是从时间算,池云舟这会儿应当也对自己的身世一无所知。
而她只需不动声色,静观其变即可。
出嫁的时辰很快到了,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有人来通知,“花轿到了,请大小姐去前厅,拜别双亲。”
闻言,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她今日出嫁,母亲赶不回来,她那个父亲一心扑在外室身上,想来也不会在意,所以,所谓的双亲应当是指谢老太傅和王氏。
只是他们配吗?!
心里虽不情愿,可大婚礼仪流程还是要走,她缓缓起身,一身大红色嫁衣,头戴红盖头,在两个婢女的牵引下缓缓走出秋水居,朝正院而去。
养了多日的小狗,此时也扑过来,却突然噗了一下。
翠柳碧荷瞪大眼,一脸的不敢置信。
来请人的嬷嬷是王氏身边的,当即面露厌恶,用帕子捂着口鼻,“还不赶紧把这小畜生撵走,大喜的日子,不够晦气的。“
话音一转,又对谢令容挤出笑来,“大小姐,咱们别耽搁了时辰,可就不吉利了。“
谢令容没说话,身边两个丫头却心有戚戚,不禁想起大小姐嘱咐她们不许吃大厨房的饭食,那会还心有不服,这会儿才明白小姐的睿智机灵。
倘若不是把那些看似精致,实则掺了药的饭食喂给了狗,只怕这会儿出丑的就是她们大小姐了。
出嫁当日,宾客云集,这可是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只是想想,就觉得无地自容。
二人心里无不恼恨何氏和谢婉莹的阴毒。
身后狗儿又连着噗了几下,只是很快淹没在鞭炮声和锣鼓喜乐声里,只留下挥之不去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让人作呕。
前院,不少亲族和好友都来围观观礼,自然也对这桩甚嚣尘上的换亲之事议论纷纷,只是看着谢老太傅和谢家众人满面喜色的招呼宾客,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便也不会没眼力劲儿询问,面儿上喜气洋洋,嘴里说着恭喜的吉祥话,只是眼神交汇之时,却还是忍不住低声议论几句。
何氏和谢婉莹也出来迎客,何氏和张氏忙着应付同辈的女眷,谢婉莹和谢心月一起招呼小辈的女眷。
只是不少暧昧不明的目光落在谢婉莹身上,她咬牙只当看不见,心里却把怨气都记在了谢令容身上,目光不时往院门口张望,不知想到什么,眉眼抑制不住喜意泄出,只是隐隐带了一丝不怀好意。
隔着人群,何氏和谢婉莹母女二人对了个眼色,又齐齐勾唇一笑。
这时有人在院门外喊了一声,“新娘子拜别双亲了。”
接着,鞭炮声起,锣鼓声起,大家目光一致朝外,便看到一身红嫁衣头戴红盖头的谢令容,在两个模样清秀的丫头的搀扶下缓缓踩着红地毯走了进来。
何氏和谢婉莹的目光一直牢牢锁在谢令容身上,何氏甚至还悄悄给负责张罗婚事的管家使眼色,管家立即抬手让锣鼓声暂停。
谢令容被搀扶到谢老太傅和王氏身前,躬身行拜礼,嘴里照本宣科说了几句感激养恩一类的吉祥话,谢老太傅也说了几句提携的话,王氏也装模作样一脸慈爱样说了几句嫁入别家侍奉双亲夫妇一体的话,随即,喜婆上前笑意盈盈开始宣布进入下一个流程,“新郎接新娘入花轿。“
众人抬头,这才看到原本没寄希望的人竟然站着走了进来,迎着众人的打量视线,嘴角含笑,边走,边颔首,一身相得益彰的红色新郎衣修饰的整个人身姿挺拔如松,步履沉稳,丰神俊朗。
这一幕灼了不少人的眼。
有人已经忍不住惊呼议论,“不是说是个瘸子,还快死那种,才冲喜?“
“不是瘸子,就是身体不好,久站会累,才常年坐木椅…或许冲喜真的有用…“
“我看是谢大小姐福泽深厚,这还没进门,新郎官就已经开始好转,我看这新郎官丰神俊朗气度不凡,非池中之物…“
众人地议论声,传入谢令容耳中,她心里痒痒的,有些好奇池云舟今日是个什么样子。
何氏和谢婉莹也是牢牢锁定池云舟,尤其何氏,一双精明的三角眼快要瞪出来了,她好不容易才为女儿筹谋一桩好亲事,还赔上名声,可不知为何,听众人夸赞池云舟,她额角突突的疼,心里涌起许多不快,又暗暗咬牙,肯定是暂时的,病入膏肓的人,怎么会突然好转?
说不定是吃了虎狼之药,暂时强撑罢了。
这么想着,心里顿时又顺畅起来。
而谢婉莹心里虽然也恍惚了一瞬,可很快就想起裴临渊骑在高头大马上手持红缨枪的一幕,何况,对方终归是破落户的庶子,无论从哪里比,也比不过裴世子,这么想着,她心情好了很多,注意力又回落在谢令容身上。
可直到二人一起走出前厅,出了主院,想象中的那一幕也没发生。
母女二人眼底同样惊愕。
不死心的甚至又让人跟着谢令容上花轿。
锣鼓声和鞭炮声中,谢令容稳稳坐在花轿里,翠柳和碧荷随侍左右。
前头是骑着高头大马的池云舟,身后是十里红妆。
谢府到池家距离不算近,可十里红妆却铺展不开。
不少百姓候在两侧等着派发喜饼和喜钱,却被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嫁妆晃了眼。
有人甚至想起公主出嫁也不过如此,一时感慨万千。
离谢家远了些,碧荷才忍不住隔着帘子嘀咕给谢令容,“大小姐,你是没看到,何氏和二小姐那惊愕的眼神,还有,大小姐,咱们姑爷今日很英俊呢。“
不知是不是不能念叨,碧荷刚说完,池云舟就骑着枣红马走了过来,谢令容刚好掀开盖头,纤细的手指挑开一角帘布往外探眼。
二人又一次四目相对,下一秒,谢令容看到池云舟冲她轻轻眨眼,啪的一声,谢令容惊的撒开帘子。
轿子摇晃,她也随着喜轿晃动,手捂住心口,那里,刚才一瞬跳的极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