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湛忙跪地给宁王行礼,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地砖,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急切:"苏湛见过王爷。"
冷澈眸光微动,却并未立即让他起身,只是慢条斯理地抚了抚袖口上并不存在的褶皱。
烛火映照下,他的面容半明半暗,更添几分莫测。
"实不相瞒,苏湛这次来是有一事想求王爷..."
苏湛的声音微微发紧,指尖不自觉地扣紧了膝下的衣袍。
冷澈这才抬了抬眼,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缓缓走到上首的紫檀木椅前坐下,抬手示意:"苏大人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待苏湛略显僵硬地落座,冷澈接过侍女奉上的茶盏,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茶盖,袅袅热气模糊了他的神情。
他并未急着开口,只是意味深长地问道:"苏大人是想通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刺进苏湛的心脏。
他猛地站起身,再次重重跪倒在地,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寂静的厅堂内格外清晰。
"求王爷救救白昭仪!"
他声音嘶哑,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她...她被陛下打入了冷宫,再不想法子救她出来,恐怕......"
话到此处,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再也说不下去。
宁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思绪随着袅袅茶香飘远。
他想起在宫宴上曾见过两次那位白昭仪——她总是安静地坐在角落,与生俱来的傲气模样与其他争奇斗艳的妃嫔截然不同。
最令他心惊的是,她的面容竟与死去的相府嫡长女凌思柔有七八分的相像。
第一次见到白昭仪时,他险些失态打翻了酒杯。
那相似的柳叶眉,如出一辙的含情目,连抿唇时左颊若隐若现的梨涡都一模一样。
恍惚间,他仿佛又看见凌思柔穿着淡粉色襦裙,在相府后花园的秋千上对他回眸浅笑。
凌思柔——
这个名字像一根刺,在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扎了整整十年。
他们一起在太学读书,一起在御花园偷摘先帝最爱的牡丹,甚至相约过要去看江南的烟雨。
那时的冷澈只是个不起眼的小王爷;而凌思柔,是权倾朝野的凌相掌上明珠。
"阿澈,你看这纸鸢飞得多高!"
记忆中少女银铃般的笑声犹在耳畔。
她总爱这样唤他,不像旁人恭敬地称他"殿下"。
那年的春风太温柔,让他误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冷夜的出现。
那个比他小三岁的侄儿,在先帝面前永远表现的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
冷澈不明白,一向不受宠,甚至被先帝厌弃的冷夜,怎会在一夜之间就坐上了未来储君的位置。
可这些,他都未曾深想。
他此前和冷宫里的冷夜,关系就极为的要好,时常去冷宫里看冷夜。
冷澈一直以为,他和冷夜的关系会一直如此亲密下去。
直到后来,凌思柔及笄那年,在宫宴上一曲惊鸿舞后,看向冷夜的眼神里便再容不下其他人。
冷澈至今记得,当他在相府后院拦住她时,她眼中闪过的愧疚与决绝:"王爷,思柔...思柔要入宫了。"
茶盏突然传来清脆的裂响。
冷澈回过神,发现不知何时竟捏碎了手中的瓷杯。
滚烫的茶水浸湿了衣袖,他却浑然不觉疼痛。
"王爷!"
周正惊呼着要上前。
冷澈抬手制止,目光沉沉地看向仍跪在地上的苏湛。
白昭仪...冷夜的妃嫔...
与思柔相似的容颜...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天意?
他垂眸看着跪伏在地的苏湛,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苏湛身子一晃,差点摔倒...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王爷既然不愿意搭救,苏湛...告辞。"
他勉强稳住身形,拱手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往外走。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脑海里全是白昭仪被拖入冷宫时,回头望他那一眼——绝望中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且慢。"
冷澈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玩味:"苏大人还未等本王开口提条件,难道,就这么一走了之?"
苏湛的脚步猛地顿住。
冷澈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苏大人想想看,冷宫里的那位昭仪娘娘...恐怕难逃后宫那些个爱拈酸吃醋的其他娘娘之手。听说李贵妃宫里新得了条西域进贡的獒犬,最喜撕咬带血的活物..."
“哦...对了,还有丽妃娘娘...本王听说昨儿个凌丞相去见了丽妃娘娘...”
“啧啧啧...实在不知,这父女俩又在商议什么?”
苏湛想起白霜脸上的伤,身上的伤......
还有她脖子处可怕的淤青......
他猛地转身,眼中布满血丝:"王爷究竟想要什么?"
冷澈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很简单。"
他忽然起身,一步步逼近苏湛,直到两人呼吸可闻,"我要你——"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他眼底的疯狂。
"——做本王在宫里的钉子。"
雷声轰然炸响,苏湛瞳孔骤然缩紧。
这个要求,其实对他来说并不难。
甚至,正是他想要的。
冷澈顿了顿,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小声地提醒道:“苏大人,别忘记了,您自己个儿的身份......还有您的故国...”
苏湛冷不丁地身形晃了一晃。
冷澈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只不过这一次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几分。
用略带威胁的口吻说道:“要想你的那位公主好好的活着...”
“苏大人,可要做个听话的钉子呀!”
苏湛握了握拳头,跪在地上,深深地磕了一个响头。
似乎是下定了千万分的决心,“王爷放心,只要您能将她救出,您让苏湛做什么,苏湛就做什么...”
“苏湛以后就是您的人。”
雨点开始噼里啪啦打在窗棂上,一道道闪电劈下,电光火石之间,两个男人达成了某种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