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衫褴褛的我光着脚走到庾信所居住的简陋小园附近,此时已是黄昏,周遭寂寥,四下萧条,暮云浮日,凄霜映人。残鸦倦瑟于枯枝,孤雁休戚于寒峦。我依靠着外墙,木讷地望着天空,用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脑部的旋律吟唱《黍离》。“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这般不知持续多久,与我齐相唱和的唯有苍凛的风叱和颓然的鸦鸣,也便在一声声的彼黍离离中调整一下心绪,逼着自己回忆那些值得悲伤的事情,好让自己的言语更为伤感。终于,园内似乎有什么动静。一个孩童一般的人探出头来,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眼神中带有疑惑和警惕,随后他跑回园中,再也没有出来。
接着,园内走出来一位有些年龄的人,他穿着一身素衣,而整体给人带来一股庄重而典雅的文人气质,面骨平削,饱经风霜,眼影眸深,形似望穿——这便是我要寻找的人吧!他捧来一些粗糙的面食,交付于我。问我为何在此,又为何高唱《诗经》?
于是,我临时起意,编造一个可能引起庾信同情的人生经历:
陵水之江畔,黄岩之角岸。滨上芦花生雪,峦中柔草蒙欢。门庭少有落木,楼阁漫散玉烟。本是贵胄之后,又蒙王公之婿。白日漫卷挥墨,漆夜浮梦建勋。两袖恩荫先祖,一片歌舞升平。奈何兵变,怎料国灭。胡马提刀南下,残民鹜趋北上。于时贫贱相困,尽乎亡命道途。半生落宠浮华,而今瓦墙檐下。日日生悲,夜夜思归。往昔不得追忆,只得悲歌《黍离》。风起而行,风静而停。不知驻足何方,唯有嘶声哀喉。以悼亡人,以明悲愁。
庾信似乎有所触动了,果然当着他的面抒情,比千里传书信更容易打动他的内心。他见我气宇轩昂、相貌不凡,果真有一副落魄南国之人的样子。他把我请进居所,想要和我畅谈一番。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对小园的映象或许会一直沉浸在庾信《小园赋》的惊艳描绘和绫罗铺陈当中,但实际上的小园很是普通,而其中的景物也很寻常,甚至自带一种清灵的萧条衰败。这能够确定,庾信在作品中所抒发的情思既是有感而发,也是触景生情,具备不可质疑的情感真实性。
进入厅堂,庾信稍作整理,邀我入座,聊起昔年往事。当我提及自己那死于乱军的家人,他不由得掩面而泣,随后讲述起自己早夭的孩儿。我依稀记得庾信的孩子,因为他写下了一篇《伤心赋》,在序文中,他提到:“余五福无徵,三灵有谴,至于继体,多从夭折。二男一女,并得胜衣,金陵丧乱,相守亡殁。羁旅关河,倏然白首,苗而不秀,频有所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