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当时我和爸爸只当她是白天累着了,没太在意。

结果,第二天,爸爸也做了同样的梦。细节一模一样,红嫁衣,梳头,背影,刺骨的阴冷。

等到第三天晚上,我也陷进了那个相同的梦境里。

一片虚无的黑暗中,只有那个穿红嫁衣的身影,和一面模糊的铜镜。她梳头的动作极其缓慢,带着一种刻骨的哀怨。我看不到她的脸,却能感觉到一种冰冷的视线,牢牢地钉在我身上。我想跑,脚却像灌了铅,想喊,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那种绝望的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第四天,全家人都沉默了。一种无形的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家里蔓延。我们心照不宣,都知道这梦和那面被爷爷埋掉的铜镜有关。

爷爷更是憔悴得厉害,眼窝深陷,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家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火味,那是爷爷在偷偷烧纸钱、念咒,但似乎毫无用处。

第五天,第六天……梦魇依旧,而且越来越清晰。我甚至开始能闻到梦里那股淡淡的、像是混合了胭脂和腐朽的气味。那个红衣新娘的背影,也似乎离我越来越近。

第七天,是个雷雨天。乌云压顶,闷雷一个接一个在屋顶炸响,惨白的闪电不时照亮昏暗的屋子。

晚饭时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爷爷几乎没动筷子,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门外如注的暴雨,喃喃道:“躲不过了……终究是躲不过了……”

那天晚上,我睡得格外不安稳。雷声、雨声、还有梦里那永无止境的梳头声,交织在一起。恍惚中,我好像感觉到有人站在我的床前,静静地站着。

突然,“咔嚓”一声惊雷,几乎震碎了玻璃。

我猛地惊醒,心脏狂跳。几乎同时,我听到从爷爷房间方向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短促,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

“爷爷!”我跳下床,赤着脚就冲了出去。

爸妈的房门也几乎同时打开。我们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爷爷的房间。

房门虚掩着。我一把推开。

爷爷直接挺地倒在冰冷的地板上,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已经散开,里面凝固着临终前看到的极致恐怖。他的右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而在他摊开的左手边,赫然是那面——本该被深埋在后山乱葬岗的、缠着头发的铜镜!镜面上沾着泥污,像是刚刚被人从土里挖出来。

妈妈发出一声尖叫,几乎晕厥。爸爸踉跄着扑过去,试图扶起爷爷,却只摸到一片冰凉。

我浑身冰冷,像是被冻僵了一样,站在原地动弹不得。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那面铜镜上。

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光线摇曳。那昏黄的光线,恰好打在冰冷的镜面上。

镜面像一汪幽暗的水,先是模糊地映出我苍白失措的脸,映出我身后哭泣的母亲和悲恸的父亲。

但下一秒,镜像似乎晃动了一下。

光线诡异地流转。

我清晰地看到,在我身影的后面,紧贴着我的背影,赫然多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大红嫁衣的女人。

她的头微微低垂着,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个尖俏的下巴,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的皮肤。她的姿态,和梦里一模一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直就站在那里,无声无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