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腰侧的撕裂伤像烙铁般烫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钝痛,陆沉蜷缩在粪堆旁那个勉强刨出来的浅坑里,连吞咽硬面饼碎屑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稍一用力,破碎的五脏六腑就会争先恐后地涌出喉咙。身下是冰冷潮湿的泥土,混杂着万年粪堆那极具穿透性的“芬芳”,这味道浓得足以让一头铁甲犀牛当场昏厥,却是他此刻唯一能倚仗的护身符。

“嘶…” 一小块面饼渣呛进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腰伤处瞬间爆开剧痛,冷汗浸透了他那身比抹布强不了多少的杂役服。他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嘴里弥漫,硬生生把那声痛呼憋了回去。

【系统提示:灵力恢复至13.5%,精神疲劳度‘中度→中重度’,伤口感染风险:高(建议尽快更换敷料,或直接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躺平)。】 系统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熟悉的、令人牙痒的调侃在脑海响起。

“闭嘴…换药?拿什么换?最后那撮金疮散昨天就用完了,效果还不如撒把香炉灰。” 陆沉在心底虚弱地反驳,手指摸索着触到怀里那面冰凉的玄龟护心镜(伪),这玩意儿除了能带来一点“我好像有件防御法器”的可怜心理安慰,屁用没有。他艰难地调整姿势,试图避开腰侧伤口,把怀里那本用几乎全部家当换来的《基础阵法图解》又往深处塞了塞。这破书,是翻身的唯一指望了。

就在这时——

呜——嗡——呜——嗡——!!!

尖锐到足以刺穿耳膜的蜂鸣毫无征兆地炸响!不是从耳朵传入,而是直接在陆沉的颅腔深处、灵魂深处疯狂震荡!简陋埋设在粪堆深处的阵眼核心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频率搏动着,一股剧烈的、带着强烈腥臗气息的物理震荡波顺着地底泥土猛地传来,紧接着是混乱狂暴、如同沸腾岩浆般的微弱灵力乱流信号!覆盖十丈的“简易粪堆预警阵”瞬间被触发到极限!

【警告!警告!检测到大规模物理扰动及混乱灵力波动!强度:毁灭级!方向:正南!距离:急速接近中!初步分析:非人类个体,数量…无法计数!】 系统瞬间切换至最高警戒模式,急促的警报声几乎和阵法的狂鸣重叠。

“嗬!” 陆沉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警报震得眼前一黑,差点当场背过气去。他猛地抬头,目光越过低矮的田埂,投向南方。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尽头,一道翻滚的、浓稠如墨汁般的黑线正以恐怖的速度吞噬着天地!大地开始震颤,沉闷如万雷碾过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威压!空气中瞬间弥漫开浓烈的血腥、野兽的腥臗和暴虐的妖气!丙十七区的几间破烂窝棚在视线尽头如同纸糊般瞬间被那黑色狂潮吞没、撕裂、化为齑粉!

兽潮!而且是足以摧毁整个百草堂外围区域的恐怖兽潮!

“操!!!” 陆沉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隐忍,什么低调,什么苟道积累,全被这灭顶之灾的恐惧碾得粉碎!筑基?逃离?前提是现在能活下来!

逃!只有逃!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伤痛和疲惫。陆沉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粪坑里爬出来,动作之剧烈,腰侧的伤口传来清晰的撕裂感,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粗糙的布料。剧痛让他眼前金星乱冒,但他不敢停,甚至不敢去捂伤口。他所有的精神、所有残余的灵力,都在系统疯狂的指引下,不顾一切地压榨出来!

“北!系统!北境!土遁!快!” 陆沉在心中嘶吼,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口腔里全是血和土腥味。

【灵力超负荷引导!经脉过载警告!土遁术(劣化版·保命特供)启动!目标:正北!深度:能埋多深埋多深!速度:压榨到最后一滴!】 系统的声音也带上了前所未有的急迫。

嗡!

陆沉脚下泥土瞬间软化,如同粘稠的泥沼将他猛地“吞”了进去。一股巨大的拉扯感从四面八方传来,挤压着他的内脏,撕扯着他腰间的伤口,比王管事那带着破空声的鞭子还要狠辣百倍!眼前一片漆黑,只有泥土摩擦身体的窒息感和伤口处那被反复研磨、如同凌迟般的剧痛无比清晰!灵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疯狂倾泻,身体在土石中穿行,每一次微小的转向都像是用骨头在开凿隧道。

【灵力:9.7%…8.1%…6.3%…警告!即将跌破维持土遁最低阈值!】 系统冰冷的读数如同丧钟。

“不够…还不够远!” 陆沉感觉意识开始模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吸入了大量的土腥和血腥。身后那毁灭一切的兽潮轰鸣仿佛就在耳边,大地剧烈的震动穿透土层,疯狂地捶打着他的五脏六腑。他拼尽全力,将最后一点意念集中在怀里的玄龟护心镜上,仿佛要从这“护腚神器”上汲取最后一丝虚幻的力量。就在他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彻底被泥土活埋、或者被后方追来的震动碾碎时——

噗!

身体猛地一轻,紧接着是刺骨的、带着冰渣子的寒风狠狠拍在脸上!陆沉像个被扔出来的破麻袋,狼狈不堪地从一片冻得梆硬的陡坡上滚了出来,撞在一块棱角分明、覆盖着厚厚冰霜的黑色岩石上,才勉强停住。

“呃啊…” 这一撞几乎让他散了架,腰侧的剧痛达到了顶峰,他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吞进了无数冰针。眼前阵阵发黑,全身的骨头都在呻吟。

【灵力:1.2%…状态:濒临枯竭。警告:体温急剧下降,伤口暴露于极寒环境,感染及冻伤风险飙升!】 系统尽职地播报着坏消息,【恭喜宿主达成成就:‘粪堆遁走·亡命北境’,成功将存在感清零于兽潮铁蹄之下。奖励:活着(暂时)。】

陆沉连吐槽系统的力气都没了。他艰难地转动几乎冻僵的脖子,目光扫过这片白茫茫、死寂一片的冰原。寒风如刀,卷起地上的雪沫,发出呜咽般的呼啸。身后那毁天灭地的兽潮轰鸣,似乎被这无垠的冰寒之地暂时阻隔,变得遥远而沉闷。

他挣扎着撑起上半身,视线穿过呼啸的风雪,落在不远处一个被积雪半掩的、黑黢黢的洞口上。那洞口歪斜,边缘是粗糙的开凿痕迹,透着一股被遗弃已久的荒凉和死寂,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洞口上方,一块被冰霜覆盖大半、字迹模糊的石碑隐约可见。

寒铁矿洞。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比这冰原的风更冷,瞬间攫住了陆沉的心脏。但回头是地狱般的兽潮,眼前只有这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矿洞。

没有选择。

陆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身体,朝着那漆黑的矿洞入口,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每一步,都在冰冷的雪地上留下蜿蜒的血痕和拖曳的印子,旋即又被新落下的雪沫覆盖。当他终于爬进那矿洞入口投下的、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味道的阴影时,一股混合着劫后余生和更深绝望的疲惫彻底淹没了他。

【检测到‘寒铁矿洞(废弃)’,环境扫描中…确认无即时生命威胁(大型)。是否进行‘安全点’签到?】 系统的提示在死寂的矿洞中显得格外清晰。

陆沉瘫倒在冰冷硌人的矿渣地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一下,只在心底虚弱地回应:“签…签吧…” 他急需任何一点东西,哪怕是一根救命稻草,或者只是系统又一次的毒舌吐槽,来证明自己还活着。

【叮!‘寒铁矿洞(废弃)’签到成功!】

【获得:《冰心诀》(残篇·静心凝神辅修版)】

【物品描述:某位冻得神志不清的前矿工遗留,专治心浮气躁、精神崩溃及濒死带来的话多。效果:微弱提升精神韧性,加速精神疲劳恢复(在你不被冻死的前提下)。附带被动:默念口诀时,大概率会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系统建议:鉴于宿主当前精神处于‘中重度崩溃’边缘,建议立即学习,并配合矿洞天然‘冷冻疗法’,效果更佳。】

一本薄薄的、仿佛由某种冰凉兽皮制成的册子凭空出现在陆沉几乎冻僵的手边。他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

很好,至少现在,他有了一个可以暂时蜷缩的冰冷角落,一本能让他“像个傻子”一样念叨的口诀,还有…外面那足以埋葬一切的、呼啸的北境寒风。活下去,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活下去,直到…筑基。

他攥紧了那本冰冷的《冰心诀》,意识在极度的寒冷和疲惫中,沉向无边的黑暗。洞外,风雪更大了。

寒铁矿洞深处,几点幽蓝的冰晶在黑暗中无声凝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