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火车“哐当哐当”地晃过一站又一站,每停一次,就像给本就满的车厢再塞一把豆子,过道里渐渐挤得挪不开脚。有扛着扁担的老乡挤进来,扁担两头晃着竹筐,筐里的鸡鸭“咯咯”“嘎嘎”地叫,羽毛混着尘土飞起来;还有抱孩子的大嫂靠着座位边站着,孩子哭喊声混着车厢里的说话声,吵得人脑仁疼。

气味更是成了催命符。汗味、脚臭味裹着老乡筐里带来的腌菜味,还有活禽身上的腥气,像团烂棉絮似的往人鼻子里钻。周见鹿只觉得太阳穴突突跳——这几天偷偷喝了空间里的灵泉水,五感比从前敏了好几倍,旁人或许还能忍,她却像被按在气味堆里,每口呼吸都带着反胃的酸意,胃里“咕噜”翻涌,脸色白了大半。

“见鹿,你咋了?脸这么白?”苏梅挨着她,最先察觉不对,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是不是晕火车了?”

周见鹿摇摇头,攥着衣角强撑着:“没事,可能有点闷,我去趟卫生间。”

苏梅赶紧点头:“我帮你看着行李,你慢点儿挤。”

周见鹿应了声,扶着座位靠背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就撞着了个小男孩的胳膊。那孩子手里攥着半个馒头,馒头渣掉了一地,他娘立刻瞪过来:“走路看着点!别撞着俺娃!”

周见鹿忙道了歉,侧着身子往过道挪。蛇皮袋蹭着她的裤腿,老母鸡的翅膀扑棱到她手背,还有人扛着扁担从她头顶擦过去,木杆差点撞着她的头。她一路“借过”“麻烦让让”地挤着,好不容易才挪到卫生间门口,那儿早排了三个人,前头大妈正叉着腰催里头:“快点!这都等老半天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总算轮到她。周见鹿一推开门就赶紧反锁,里头的味比外头还冲,她没敢多待,意念一动就进了空间。

空间里的空气清清爽爽的,带着草木和溪水的甜味,周见鹿深吸了口气,堵在胸口的闷意总算散了些。她快步走到小木屋旁,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冰凉的水扑在脸上,总算缓过神来。屋里有现代化的卫生间,她解决了生理问题,又从空间的架子上拿了袋话梅和几颗山楂——这是她之前囤的,酸甜口的正能压一压胃里的恶心。

她把话梅和山楂倒在手心,仔细剥了包装纸,再用干净的油纸包好,揣进上衣口袋里,这才出了空间。

刚站稳,就听见外头“砰砰”砸门:“里头的人干啥呢?掉里头了?赶紧的!”

周见鹿赶紧拉开门,外头站着个穿蓝布褂的大婶,见她出来,劈头盖脸就数落:“小姑娘家家的,做事咋这么墨迹?这一车人等着呢!”

周见鹿没跟她置气,侧身让她进去,转身又往座位挤。这回更难走,刚才那只老母鸡不知咋的挣开了筐,正扑腾着在过道里跑,大嫂追得手忙脚乱,喊得声嘶力竭,满车厢的人都跟着起哄,乱糟糟的。

等她好不容易挤回座位,额头上全是汗。苏梅赶紧递过自己的帕子:“快擦擦,我还以为你挤不回来了呢。”

“谢了,多亏你帮我看行李。”周见鹿接过帕子擦了擦,从口袋里摸出油纸包,“给,话梅,酸溜溜的,解解闷。”

苏梅眼睛一亮,捏了一颗放嘴里,酸得眯起眼,又立刻笑起来:“真好吃!比供销社卖的还酸!”

两人正说着,对面的顾言忽然抬了头,目光落在油纸包上,顿了顿,从脚边的木箱里拿出个小铁盒,打开来,里头是几颗裹着糖纸的大白兔奶糖。他捏起一颗,递过来,声音比平时温和些:“周同志,我用这个跟你换几颗话梅行吗?

周见鹿愣了下,随即点头:“当然行,不用换,给你几颗就是。”说着就捏了三颗话梅递过去。

“那不行,得换。”顾言把奶糖塞她手里,接过话梅,又把铁盒盖好!

周见鹿手里捏着奶糖,糖纸是熟悉的米白色,还印着只兔子,心里暖了暖,也就没再推辞。

这一幕偏巧被李娟看见了。她刚才递苹果时顾言连眼皮都没抬,这会儿倒主动用上海奶糖跟周见鹿换话梅——那奶糖多金贵啊!供销社里根本见不着!她盯着周见鹿手里的奶糖,指甲都快掐进掌心,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头翻来覆去地骂:狐狸精!肯定是故意拿话梅勾引人!不就是几颗破话梅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周见鹿没理会她那眼神,把一颗奶糖递给苏梅:“尝尝?”

苏梅摆摆手:“你吃吧,我有话梅呢。”

周见鹿不由分说把奶糖分了两颗给苏梅,自己剥了一颗含在嘴里,甜丝丝的奶香化在舌尖,压下了不少反胃的意头。她靠在窗边往外看,天黑透了,只有远处偶尔闪过零星的灯火。

“还有多久才到啊?”苏梅含着话梅,小声问旁边的赵建军。

赵建军扒着窗户瞅了瞅,挠挠头:“听列车员说,还得一天呢!这绿皮车慢,到吉林得绕好十几个站。到站了还要转汽车!”

“还得一天?”苏梅咋舌,“这火车可真够慢的。

周见鹿也皱了皱眉。她靠着窗口往外看,外头的天已经擦黑了,远处的村庄亮着零星的灯,火车“哐当哐当”地晃着,像个没力气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