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你看,我设计的,”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像盛着揉碎的星星,“一只追着自己尾巴的蓝色小狐狸。我们把它当成我们俩的秘密印记,好不好?等我攒够了钱,我就去把它纹在手腕上。”
我当时是怎么回答的?我笑了,捏了捏她的脸,说她幼稚。
林晚。我的林晚。那个会在下雪天把第一片雪花接到手心给我看的女孩,那个会在我打球崴了脚、背着我走回宿舍的女孩,那个被我珍藏在心里,作为对抗这个肮脏世界最后一道防线的女孩。
我看着屏幕上那片模糊的、代表着极致羞辱的像素,又看了看记忆里她那张干净得像一张白纸的脸。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我颤抖着手,人生中第一次违反了工作条例。我没有点击“删除”,也没有“标记”,而是将这个视频的哈希码和上传者ID,复制进了一个加密的记事本里。
我关掉了后台,房间里一片死寂。
我知道,岸塌了。深渊,已经开始注意到我了。
2 兔子洞
那晚之后,我的世界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现实里依旧单调麻木的工作,另一半,则是在数据的黑暗森林里,一场偏执而绝望的狩猎。
我开始利用一切工作漏洞,去追踪那个上传者ID。我像一个病毒,渗透进系统的每一个角落。我研究上传日志,分析IP地址的地理位置,甚至开始学习一些黑客的皮毛,试图通过那些匿名的ID,找到一个真实的人。
我的工作效率一落千丈。过去我一天能处理三千条视频,现在,我一天只能处理三百条,因为我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调查”上。我审过的每一条视频,都会下意识地去寻找那个蓝色的纹身。我的眼睛像一台高精度的扫描仪,扫过无数纠缠的肉体,寻找那个独一无二的标记。
这是一种极致的折磨。我在最肮脏的泥潭里,寻找我心中最纯洁的那朵莲花。每一次点击播放,都像是在对我记忆中的林晚进行一次公开处刑。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我疯了?这份工作对人的精神摧残是众所周知的,出现幻觉、偏执妄想,是常见的职业病。也许那只是一个相似的纹身,也许那晚我只是太累了,眼花了。
我拼命地想说服自己,这只是一个巧合。
直到一周后,第二个视频出现了。
它来自同一个上传者ID。这一次的画质稍微清晰了一些。视频的场景换成了一个有窗户的房间,窗外是模糊的夜景。
我屏住呼吸,点开视频。依旧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但我强迫自己像一个冷静的法医,一帧一帧地检视。
纹身再次出现了,比上一次更清晰。就是它,那只蓝色的小狐狸,连眼睛里那一点留白都一模一样。
这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在视频的背景里,床头柜上,放着一盏灯。
一盏手工制作的星空灯,用废弃的易拉罐做的,灯壁上扎着密密麻麻的小孔。灯光亮起时,会在天花板上投射出漫天星辰。
那是我大三那年,花了一个星期,亲手扎了九百多个孔,送给林晚的生日礼物。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断裂了。
如果说第一次是巧合,那这一次呢?纹身和星空灯,两件只属于我和她之间的秘密,同时出现在这个肮脏的视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