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看着陆泽安。
他的脸色，已经从刚才的悲痛，变成了死一样的灰白。他抱着我小腿的手，也松开了，无力地垂了下去。
手机里，他自己的声音，像一把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最后的伪装。
裴秀莲的声音响起：“那……那怎么办？辛辛苦苦买的房子，凭什么分给一个不会下蛋的鸡一半？不行！绝对不行！”
然后，就是最精彩的部分了。
是陆泽安的声音，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算计。
“妈，所以这事还得您出马。”
“到时候上了法庭，或者协议离婚，我们就咬死一点，是她生不出孩子，我们才过不下去的。过错方是她。”
“您这几天就多闹一下，把责任都推到乔桑身上。去她单位闹也行，找亲戚朋友哭诉也行，怎么难听怎么说，把她说成一个骗婚的坏女人。”
“等她被舆论压得扛不住了，名声也毁了，我们再找律师出面，跟她提协议离婚。到那个时候，为了尽快脱身，她肯定会同意在财产上做让步。”
“这样，房子和存款，我们才能最大限度地保住。”
录音到这里，戛然而止。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陆泽安的哭声，早已停止。
他跪在地上，像一尊被风化了的石像，一动不动。那张刚刚还布满泪痕的脸，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哆嗦着，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空白。
他精心编织的谎言。
他声泪俱下的表演。
他信誓旦旦的誓言。
在这一段清晰无比的录音面前，被砸得粉碎，连一点渣都不剩。
我收起手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怎么不哭了？”我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他的心上。
“继续啊。”
“你不是说你爱我，怕我离开你吗？”
“你不是说你一直在中间努力周旋吗？”
“你不是说要去跟你妈摊牌，把所有事情都扛下来吗？”
我每说一句，他的身体就颤抖一下。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徒劳地挣扎着，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陆泽安，”我看着他这副可悲又可笑的样子，一字一顿地说，“你藏着报告不是爱我，是怕别人知道陆家的香火，断在了你这一代。”
“你现在跪在这里哭，不是因为你忏悔，而是因为你怕我分走你的房子和存款。”
“你的爱，你的忏悔，你的眼泪，都太廉价了。”
我往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现在，请你从我的房间里，滚出去。”
6
陆泽安没有滚。
在极致的震惊和羞耻过后，他脸上的表情开始发生奇妙的变化。
那种灰败和恐惧，渐渐被一种恼羞成怒的怨毒所取代。他从地上慢慢地爬起来，眼神不再是乞求，而是像淬了毒的刀子，死死地盯着我。
“乔桑，你算计我？”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恨意。
我抱着双臂，冷漠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算计？”我笑了，“把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们，这就叫算计？”
“你什么时候录的音？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就防着我？”他一步步向我逼近，眼神凶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