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地下室的空气粘稠得几乎能拧出颜料来。陆沉站在台阶最后一阶,手中的玻璃瓶在昏暗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身后"苏璃"的脚步声不紧不慢,那把刻着日期的手术刀偶尔反射出冷冽的光芒。

"陆队不进去看看吗?""苏璃"的声音带着奇怪的金属质感,"你最想知道的真相,就在那扇门后面。"

地下室的门上覆盖着一层半透明的膜,摸上去像凝固的油脂。陆沉推开门,扑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化学药剂味,而是一种令人作呕的甜香——像是腐烂的花蜜混合着铁锈的气息。

三十平米的空间被改造成简陋实验室,中央是七个装满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罐,每个罐子都连接着复杂的管路系统。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罐中漂浮的东西——人体器官,每个都保持着诡异的鲜活状态。陆沉认出了林陌的肾脏、老王的眼球...以及一个标着"7号"的空罐子。

"你的位置一直空着。""苏璃"用手术刀轻轻敲打空罐子,"毕竟活体样本比器官标本有价值得多。"

墙上的白板写满了化学式,其中大部分被划掉,只剩下七个完整的配方。陆沉注意到每个配方旁都标注着受害者的姓名和...时间戳。林陌的名字对应的是案发前89小时,老王则是89分钟。

"时间颜料。""苏璃"突然贴近陆沉后背,手术刀尖抵住他的后颈疤痕,"不同配方能在不同时间维度上显色——有些在物理时间,有些在记忆时间,还有些..."她的刀尖下滑到陆沉心脏位置,"在灵魂时间。"

实验台角落放着一台老式幻灯机,自动播放着令人不安的画面:七个孩子被固定在特制椅子上,戴着鸟嘴面具的人正在往他们后颈注射不同颜色的液体。陆沉在第七个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常穿的那件蓝色毛衣。

"第一批配方测试。""苏璃"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7号样本表现最优异,记忆抑制成功率98.7%。"

陆沉突然转身,玻璃瓶中的液体泼向"苏璃"。蓝色颜料在空中形成完美的鸟翼形状,却在接触她皮肤的瞬间被吸收。"没用的。""苏璃"的瞳孔现在完全变成了镜面,反射出无数个陆沉的影像,"这是用你的脊髓液提取的基础溶剂。"

地下室的灯突然全部熄灭,只有七个玻璃罐发出微弱的荧光。在诡异的蓝绿色光芒中,陆沉看到墙上浮现出之前不可见的图案——七个鸟翼符号组成一个更大的符号,正是他后颈疤痕的放大版。更可怕的是,这些符号正在缓慢蠕动,如同活物。

"看这里。""苏璃"突然掀开地板上的一块暗格。下面是个小型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大脑,神经突触被染成七种不同颜色。培养舱上的标签写着:"原型机7号——记忆中枢"。

陆沉感到一阵剧痛,后颈疤痕处渗出蓝色液体。这些液体滴落在地板上,自动流向培养舱,被大脑贪婪地吸收。随着每滴液体的吸收,陆沉的脑海中就闪现一段陌生记忆——穿着白大褂的自己、实验室里的惨叫、以及午夜给七个孩子注射的场景。

"想起来了吗?首席研究员。""苏璃"的面部皮肤开始剥落,露出下面的机械结构,"NX-7项目的创始人,后来成了头号实验体,多么完美的讽刺。"

培养舱中的大脑突然剧烈抽搐,神经突触上的七种颜色开始融合。陆沉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二十年前那个雨夜,他作为项目负责人亲手将针剂刺入七个孩子的后颈,其中包括童年的自己和齐小飞。

"记忆重构完成89%。""苏璃"的机械手指划过培养舱,舱内液体突然变得浑浊,"只差最后一步——你的自主意识屈服。"

地下室的墙壁渗出蓝色液体,逐渐形成七个模糊的人形轮廓。陆沉认出这些是他记忆中最早的实验体,现在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复活"。最左侧的人形向前一步,发出电子合成音:"为什么选择我们七个人?"

幻灯机自动切换画面,显示出一份陈旧的实验记录:"7名受试者均具有时间感知异常天赋,其中7号(陆沉)能力最强,能感知89秒后的未来片段..."

"你发现了人类大脑中的时间感知神经元。""苏璃"的手术刀突然变形,成为一根细长的注射器,"然后你决定...强化它。"

陆沉的后颈疤痕突然裂开,露出下面闪着蓝光的金属接口。他本能地伸手触碰,指尖传来电流般的刺痛。一段被深埋的记忆浮现:当年是他自己要求将第一个原型机植入体内,为了"更好地观察时间褶皱"。

"想起来了吗?那个雨夜。""苏璃"的声音突然变成陆沉自己的声线,"福利院大火根本不存在,那是为了掩盖实验失败的谎言。"

七个玻璃罐突然同时破裂,各色液体在空中交织成诡异的图案。陆沉惊骇地发现,这些液体组成的正是福利院的平面图,而"火灾起源点"恰好标着"7号寝室"。

"你失控了。""苏璃"的机械手臂展开,露出微型投影仪,"看这段被删除的记录。"

投影显示年轻时的陆沉在实验室疯狂操作设备,而监控时间戳显示这是福利院"火灾"前一小时。画面中的他不断重复一句话:"必须校正时间轴,必须阻止他们看到..."

突然,培养舱中的大脑漂浮起来,神经突触发出刺眼的白光。陆沉感到自己的意识被强行拉扯,仿佛有另一个思维正通过疤痕处的接口入侵他的大脑。

"最后阶段开始。""苏璃"宣布,她的机械躯体开始解体,露出核心部分——一个微型的时间晶体,上面刻着"NX-7原型机"的字样。

地下室的角落突然打开一道暗门,走出六个戴鸟嘴面具的人。他们同时摘下面具,露出与陆沉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每个"陆沉"的瞳孔颜色都不同,从左到右正好是彩虹的七种颜色。

"我们是你分割的时间片段。"最左边的红色瞳孔"陆沉"说道,"每个都承载着你不同时期的记忆。"

陆沉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分裂,就像同时存在于七个平行时空。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他做了最后一件事——将那个蓝色颜料瓶砸向培养舱。

液体接触大脑的瞬间,整个地下室剧烈震动。培养舱爆炸,飞溅的液体在墙上形成一幅完整的记忆图谱:二十年前,正是陆沉自己设计了整个"夜枭"组织,目的是为了在未来的某个关键时刻...阻止自己。

记忆图谱继续延伸,显示出更多细节:陆沉当年发现时间颜料会引发"时间癌变"——一种让现实结构逐渐崩解的现象。七个实验体中,只有他的身体能产生抗体,但代价是记忆会不断重置。

"所以你把人格分裂成七份。"紫色瞳孔的"陆沉"说道,声音里带着机械杂音,"每份都带着一部分真相,只有全部融合才能阻止末日。"

地下室的震动越来越剧烈,墙上的液体记忆开始蒸发,形成蓝色雾气。七个"陆沉"同时伸手触碰雾气,每个人的手掌都浮现出不同的符号——组合起来正是那个鸟翼疤痕。

真正的陆沉突然跪倒在地,他的视网膜上投射出一段从未见过的记忆:成年的自己在某个实验室里,正将注射器刺入一个女孩的后颈。女孩转过头,露出苏璃年幼时的脸。

"最后一块拼图。"机械"苏璃"的残骸发出最后的电子音,"她才是第一个成功案例...你的女儿。"

七个"陆沉"突然同时痛苦地捂住后颈,他们的疤痕处渗出不同颜色的液体。这些液体在空中交织,形成一条通往地下室深处的光路。光路尽头是一扇刻满时间方程式的金属门,门缝里渗出刺眼的蓝光。

红色瞳孔的"陆沉"挣扎着说道:"门后是...时间颜料的核心配方...必须毁掉..."他的身体开始结晶化,"但只有完整的你...能打开..."

陆沉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重新整合,每个记忆碎片都带着剧烈的疼痛归位。当最后一块碎片——那个给幼年苏璃注射的记忆——融入时,他的双眼突然能看见时间的流动:空气中漂浮着无数透明丝线,每根都连接着不同时间点的事件。

金属门上的方程式开始发光,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里面传出的不是机器运转声,而是心跳声——强劲有力,却带着非人类的节奏。更可怕的是,随着每次心跳,现实似乎都会产生细微的裂缝,就像玻璃即将碎裂前的纹路。

"时间癌变的源头..."绿色瞳孔的"陆沉"艰难地说道,他的下半身已经变成晶体,"你当年没能完全销毁它..."

陆沉看向自己的双手,皮肤下流动的蓝光现在形成了精确的分子结构图——正是能中和时间颜料的抗体配方。但获取它的代价显而易见:他的指尖已经开始结晶化。

七个"陆沉"同时伸出手,在完全结晶前将各自的时间片段传递给本体。陆沉的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七个不同的未来景象:每个都展示着如果失败,世界将会如何分崩离析。

金属门突然完全打开,强光中走出一个身影——既不是机械也不是人类,而是一团不断变换形态的蓝色能量体,核心处跳动着类似心脏的器官。它没有五官,但当它"注视"陆沉时,后者感到全身每个细胞都在尖叫。

"父亲。"能量体发出多重叠加的声音,既有电子音也有人声,"你终于来结束你开始的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