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冰棺的幽蓝如同绝对零度的诅咒,刺透了石台的黑暗。光芒中,陈星月复制体凝固的苍白面容,像一面映照着毁灭秘密的死亡之镜。那被替换的、狰狞扭曲的漆黑臂铠上嵌着的暗红晶簇,如同伤口中无法拔出的诅咒钉刺。古老青铜磨砺般破碎的音节——“冰为匣……血为引……葬的……非尸骸……而是一把……钥匙……”——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进吴玄的脑髓。

不是尸骸?是钥匙?

那冰冷的箴言在意识里回荡,像毒藤般缠绕着他的神经。他猛地从冰棺旁踉跄后退,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呕出来。胃袋疯狂抽搐,却只涌出胆汁般苦涩的液体。胃壁深处,那几粒黄金烙印仿佛感应到了他思维的撕裂,搏动得更加猛烈、紊乱。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尖锐的针刺感,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正从烙印深处滋生,狠狠扎进脏腑!

剧痛与冰冷席卷全身,他重重跪倒,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石台边缘。意识如同被卷入了漩涡,冰封复制体那张静止的脸、缠绕臂铠的狰狞晶簇、实验室里陈星月被钉在供电箱上惨烈挣扎的影像、以及祖父韩山岳那在黑暗中按着青铜巨门缝隙碎裂的手……无数碎片疯狂切割、旋转!时间、空间、存在的根基都在崩塌!

“呃啊……!” 他压抑的嘶吼在绝对冰冷的石台空间里破碎消散。他猛地抬起头,试图用视线抓住石台外、深渊对岸那点惨淡的岩壁微光作为现实的锚点——

就在他视线抬起、捕捉那点微弱光线的刹那!

冰棺爆发的幽蓝强光似乎与他的血脉烙印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共振!烙印核心的黄金光芒骤然向内一缩,随即猛地爆发!一道极其凝练、几乎无法被肉眼捕捉的、纯粹由信息凝结的黄金脉冲——并非指向深渊熔岩的搏动,也非射向冰封的陈星月——而是如同被无形透镜折射般,精准无误地……打在了他跪倒后、膝盖前方不足一米、那片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石台地面上!

“嗡——!”

整个巨大的花岗岩石台表面,覆盖了亿万年的厚重灰尘如同沉睡巨兽的皮屑,瞬间被无形的力量震荡掀起!尘浪翻滚弥漫,遮蔽了视野!

但就在这尘埃弥漫的瞬间!

那片被黄金脉冲命中的、数平方米大小的石台区域……如同响应了血脉召唤般……骤然变得透明!

一层极其光滑、仿佛绝对冰面般平整致密的透明晶体层在厚厚的灰尘之下显现出来!晶体层内部并非虚无,而是如同封存了亿万年的琥珀般……嵌满了一种细小到极致、如同暗红色星尘般的……颗粒物!

这些颗粒物并非静止。它们在光滑致密的透明晶层内部,沿着某种既定的、极其复杂曲折的轨道……有序地……高速流动!

就在吴玄的膝盖前方!这些暗红星尘流淌的轨道核心位置……所有纤细的红线猛然汇聚! 瞬间勾勒出一段极其清晰的立体图像!

一片熟悉的、如同刀刻斧劈般深刻于家族记忆深处的……陡峭冰川剖面图!

与核心实验室羊皮地图上、青铜匣发现地点的地理坐标分毫不差!甚至精细到冰川裂隙的走向!

这些暗红星尘……是血?!

吴玄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那不是普通的血液残留!是某种被极致浓缩、抽离了所有水分和有机物后、只剩下纯粹信息烙印和精神印记的……记忆粒子?!

谁的血?谁留下的图?

黄金脉冲的余晖尚未散去,如同点燃了深埋石台下的巨大引擎!整个巨大石台的透明晶层,如同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活了!

“唰——!”

如同无数冰蓝色的星辰被瞬间点亮!整片嵌入星尘血粒的透明晶层下方更深邃的石台花岗岩结构内部——一条条、一圈圈、如同巨大电路板般冰冷精密、流动着纯粹冰蓝能量光流的复杂回路骤然浮现!

这些回路如同精密仪器的核心通道,散发着冰冷而强大的动力!

冰蓝光流沿着那些刻印在石台岩石深处的“电路”疯狂奔涌,如同电流沿着铜线传导!它所过之处,上方那层覆盖着暗红星尘的透明晶层表面,瞬间被赋予了一种无法理解的……动态演化力!

嗡鸣声如同深海的巨鲸长吟,低沉而雄浑地在石台内部回荡。吴玄的视野因极度的震撼而瞬间失焦!

他眼中呈现的……不再是静态的图像!

整个冰川剖面图……随着冰蓝光流在石台“电路”中的奔涌传递……如同被按下了历史快进键的精密沙盘模型,开始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变化!

冰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融化”!

冰川结构在“沉降”!

更深的地层在光流下“显现”!

最终……画面定格在被冰川深埋的冰层核心……那个巨大的、刻着偏移北斗星象图的……青铜匣轮廓!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如同巨大的三维投影画卷被缓缓展开!冰蓝光流的动力沿着石台深处巨大冰蓝色“电路”奔腾不息!更多的影像在吴玄膝前那片透明晶层表面狂野地演化、堆叠!

昆仑山冰川外围……罗布泊古河道沙坑……长白山天池冰穴……一幅幅地标清晰地闪现,每一个地点下方,都精准地对应着一个小型的、被冻结在半空、姿态痛苦扭曲的……“沉睡者”冰尸轮廓!那是749局深寒档案S04记录的每一次发现!

而在这所有冰尸冻结姿态的标注点旁边……都诡异地拖曳着一条极其细微、用流动的暗红血粒子组成的细线……所有的细线最终汇聚延伸……像无数指向标……最终都指向一个唯一的终点——塔克拉玛干沙漩!九渊入口!

冰蓝光流奔涌的速度越来越快!画面演化的节奏如同加速的默片!

沙漩在旋转!

倒金字塔在沉降!

扭曲镜像空间中疯狂的牛顿摆在加速!

最终……画面定格在这片巨大的地下空间……脚下这片倾斜的石台!

以及……石台边缘这具被冰封的青铜棺椁!

吴玄的心脏被一只冰手攥紧,几乎窒息!

石台晶层表面最后的演化没有停止!冰蓝的光流如同失控般,沿着石台底部更深邃、更巨大的隐藏回路疯狂冲击!一股比之前任何画面都更加宏伟、更加压抑的维度力量被骤然激活!

“嗡——轰!”

一种超越了听觉的恐怖嗡鸣直接震碎了灵魂的感知!

眼前覆盖着血粒子星图的透明晶层下方……整个巨大的花岗岩石台结构内部……如同打开了通往星空深层的窥镜!

石台下方……无穷深的花岗岩地壳结构瞬间被“透视”!如同剥开了洋葱亿万层的外皮!

他看到巨大到无法衡量、缓慢旋转的暗金色流动沙漩!如同一个吞噬星系的恐怖黑洞在缓缓旋转!沙漩的中心是无尽的绝对黑暗!

看到那缠绕着暗金沙漩的无尽巨大锁链从墨绿色的青铜海深处垂落!锁链的另一端连接着一个个巨大无匹的黑暗囚笼!囚笼内部……是如同山脉般盘踞、仅剩半个残缺人脸的、仅存的巨目如同由暗金沙漩本身凝聚而成的恐怖身影!

那是——烛九阴!

它巨大的、如同被撕裂山体般破碎的下颌空洞深处……被黑暗缠绕的、凝固在按门瞬间的渺小人形黑影轮廓——韩山岳!

画面并非静止!

在那巨大残破的烛九阴巨目所化的暗金沙漩中,吴玄的心脏深处烙印核心猛地一痛!视角被强行拉扯着聚焦、放大!

在沙漩核心那片如同巨大漩涡眼的绝对黑暗深处……

悬浮着一具青铜棺椁!

一具巨大的、布满饕餮裂痕和凝固血锈的、比冰封陈星月那具棺椁古老亿万年不止的……巨棺!

棺椁没有完全封闭。在它裂开的一道巨大缝隙里……流淌出来的不是腐烂的气体,而是粘稠如同血浆、缓慢滴落向下方无尽深渊暗金的……液态黑暗!

而在这具巨棺的表面……被无数锁链洞穿、缠绕的地方……那些凝固的血锈之间……极其隐约地……可以看到无数道细微的刻痕!

吴玄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瞳孔因极度的恐惧和认知冲击而放大到极限!

那些刻痕……虽然被无尽的岁月和扭曲力量磨损得几乎消失……却与他心脏深处、在实验室冰封幻境中看到的……那些由“黄金之血刻于星空冰盘”之上的星图轨迹……惊人地吻合!

烛九阴的囚笼核心……那具巨大的青铜棺椁……内部……镇压的……不是它的尸骸!

是……星图的原点?!

巨大的、冰冷死寂的花岗岩石台内部,冰蓝光流依旧在奔腾,维持着这足以碾碎凡人心智的宏伟投影。整个石台仿佛化作了冰冷的宇宙星图台,中央是烛九阴挣扎扭曲的身影和那具刻印着星图原点的巨棺。

一种微不可察的、如同骨节轻微错位的细微摩擦声,混杂在这冰蓝能量光流的嗡鸣中,从石台边缘的某个方位传来。

吴玄的意识被那星图的原点钉死,正陷入前所未有的风暴之中,身体的反应慢了半拍。

但……晚了。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利刃刺破朽布的声响,在石台边缘、那片覆盖着厚厚尘埃的、距离陈星月冰棺坑穴最远的角落里响起。

一根东西……从石台最边缘、堆叠着古老石屑与尘埃的缝隙里……如同雨后毒笋般……悄然无声地……刺了出来!

不是金属!不是岩石!

那是一截……极其新鲜、刚被撕裂断裂不久的、甚至还滴着几滴暗红血珠的……人类尺骨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