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至中场,安禄山举杯,目光扫过我,对太子笑道:“久闻薛女史才名,连李宾客都赞不绝口。不知可否请女史,为我这粗人赋诗一首?”
空气瞬间凝住。谁都知道,这是试探。太子看向李遗舟。
李遗舟起身,笑容得体:“节帅说笑。寒灯区区女史,岂敢班门弄斧。”他挡了回去,用最冠冕的理由。
我松了口气,心底却凉。他护了我,却也划清了界限。
散宴时,我在回廊拐角等他。他匆匆走来,低声道:“近日长安不太平,你少出门。”
“怎么个不太平法?”我问,“是胡骑要来了,还是……朝堂要先动手了?”
他猛地捂住我的嘴,眼神惊骇:“你不要命了!”
我掰开他的手,笑:“命?李先生,你我现在,还有资格谈命吗?”
他塞给我一个冰凉的东西,是一块鱼符。“拿着,或许有用。”说完,匆匆离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手里的鱼符。这玩意,真能救命?
04
雨下得很大,砸在瓦上,像战鼓。
深夜,我被急叩门声惊醒。开门,是李遗舟。他浑身湿透,官袍沾满泥泞,眼里全是血丝。
“走!快跟我走!”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去哪?”
“别问!安禄山反了!潼关……怕是守不住!”他声音发抖,不再是那个从容的太子宾客。
我站着没动:“太子呢?朝廷呢?”
“都乱了!圣人……可能要西幸!”他几乎是吼出来,“寒灯,我没时间解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西幸?说得真好听,就是逃。
我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忽然想起曲江宴上他那句“盛世如斯”。多么讽刺。
“李先生,”我慢慢抽回手,“你走吧。”
他愣住:“什么?”
“你是太子近臣,自然要随驾。我算什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史。”我笑了笑,“更何况,这长安城,总得有人,看看它最后的样子。”
他死死盯着我,眼里的东西复杂难辨,是痛心,是愤怒,还是别的什么?
突然,他笑了,带着一种绝望的嘲讽:“好,好!薛寒灯,你清高!那你就在这儿等着,等着看叛军怎么踏破长安,怎么把你……”
他的话没说完,街角传来马蹄声,还有火光。追兵?
他脸色一变,猛地将我推进屋里,自己却转身,向着马蹄声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05
那一夜,长安的天是红的。
我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哭喊、马蹄、厮杀声。李遗舟再没回来。
天亮时,寂静得可怕。我推开门,街上是一片狼藉。逃难的百姓,散落的财物,还有……尸体。
皇宫方向浓烟滚滚。他们说,圣人跑了,贵妃死了,太子也走了。
弃城。像丢下一块破布。
我站在空荡荡的街上,手里还攥着那块鱼符。冰凉。
几个溃兵冲过来,眼露凶光。我举起鱼符:“我乃东宫属官!”
他们哄笑:“东宫?太子早没影了!这小娘子倒是水灵……”
我后退,心沉到谷底。这符,果然没用。
就在此时,一队骑兵驰过,衣着像是朔方军。为首之人看了一眼,挥鞭驱散溃兵。他勒马看我,目光锐利:“可是薛寒灯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