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到窗下,轻轻叩门。三长两短。
门开了条缝。一个老尼姑的脸,警惕地看着我。
“住持在吗?李侍郎有信。”我低语。
她让我进去。禅房简陋,油灯如豆。住持是个清瘦的老尼,眼神锐利。
我取出布条,拆开线,拿出纸条递给她。
她看完,放在灯上烧了。灰烬落下。
“信已送到。你可以走了。”她的声音没有波澜。
我愣住:“李侍郎没说……我之后该如何?”
住持抬眼,目光冰冷:“李侍郎?哪个李侍郎?投了叛军的那个李遗舟?”
我心里一沉。
她缓缓从袖中摸出一把短匕,放在桌上:“薛女史,老尼奉命,送你上路。”
油灯的光,跳了一下。映着那匕首,寒光凛凛。
13
匕首的冷光,跳进我眼里。像毒蛇的信子。
老尼姑的脸,在油灯下像块风干的橘皮。她说送我上路。语气平淡,像说添一盏茶。
我后退,脊梁撞上冰冷的佛龛。供桌上,那尊泥菩萨,笑呵呵地看着。
“为什么?”我问。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你知道得太多了。”老尼姑拿起匕首,“李侍郎的信是饵,钓的就是你这条还不肯沉底的鱼。”
李遗舟……他果真卖了我?心口像被那匕首捅穿了,冷风呼呼往里灌。
“他许了你什么好处?”我笑,眼泪却往外涌,“这乱世的香火钱,也带着血吧?”
老尼姑不答,一步步逼近。匕首扬起。
我不能死在这。至少,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眼看刀尖刺到,我猛地抓起香炉,朝她砸去!香灰漫天,迷了眼。她一声痛呼。
我趁机撞开门,向外狂奔。身后传来她的咒骂和追赶的脚步声。
夜黑得像墨。我慌不择路,只知道向前跑。荆棘划破了衣服和皮肤,不觉得疼。
跑出庵堂,是一片乱坟岗。孤零零的几棵树,像插在地上的鬼影。
我躲到一块墓碑后,喘着粗气。心跳得像要炸开。
脚步声近了。不是一个人。还有火把的光。
“搜!她跑不远!”是老尼姑的声音,带着狠戾。
火光晃动,照亮了我藏身的墓碑。上面刻的字,模糊不清。
一只大手,突然从后面伸过来,捂住了我的嘴!
14
那手很有力,带着一股熟悉的……药草味?
我僵住。不敢动。
火把光在附近晃了晃,渐渐远去。老尼姑骂骂咧咧的声音也小了。
那只手松开了。我猛地回头。
月光下,是一张苍老憔悴的脸。但我认得。是陈太医!以前常给宫里贵人请脉,为人耿直。
“陈……陈太医?”我几乎不敢认。
他竖起手指,示意噤声。拉着我,钻进一个隐蔽的土洞。洞里一股土腥味。
“薛姑娘,你怎么惹上那群人了?”他压低声音,气喘吁吁。
“那群人?慈悲庵的尼姑……”
“什么尼姑!”陈太医冷笑,“那是安禄山设在城里的暗桩!专杀不肯附逆的旧臣!”
我浑身发冷。所以,李遗舟的信,真是送我去死?
“李遗舟……他……”我问不出口。
陈太医叹口气,满是皱纹的脸在黑暗中看不真切:“李侍郎……唉,他现在是叛军红人,谁知道真假?这世道,人心隔肚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