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
幻觉,一定是疲劳导致的幻觉。唯物主义者还能被自己吓倒?
他调整了一下站姿,准备用背诵条例来提神。
突然,正前方的黑暗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簇绿油油的光点。
很小,但极其醒目,一动不动地悬在齐人高的位置。
王强的心脏骤然缩紧,枪口瞬间指了过去。
“谁?口令!”
他低吼,声音在旷野里显得有点单薄。
没有回应。
那两簇绿光依旧亮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稳住呼吸,眯起眼仔细看。
借着雪地微光和探照灯的余晖,他隐约看清了——那好像……是只动物?
个头不小,毛色在黑暗中看不太清,但那双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是狼?不像。
狐狸?也不太对。
那东西动了。
它极其缓慢地,人立而起!
后腿支撑着身体,前爪耷拉在胸前,整个姿态别扭又惊悚。
然后,它朝着哨所的方向,像人作揖一样,拱了拱前爪。
王强浑身汗毛倒竖。
脑子里“嗡”的一声,老班长那些关于黄皮子讨封的鬼话,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去他妈的讨封!
王强咬紧后槽牙,手指扣上了扳机护圈。
管你是什么玩意儿,装神弄鬼,一枪撂倒!
他正要再次喝问,那只人立的动物,却发出一阵极其古怪的声音。
不是兽吼,也不是鸟叫,更像是……喉咙里卡了痰的老人,在竭力模仿人语,尖细,扭曲,断断续续:
“后……生……你看……我……”
声音飘忽不定,夹杂在风里,听得人心里发毛。
王强屏住呼吸,枪口稳稳对准那个模糊的轮廓。
他倒要看看,这畜生能玩出什么花样。
“……像人……还是……像神?”
最后几个字,异常清晰地钻进王强的耳朵。
几乎是同时,他身后哨所的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王强猛地回头。
探照灯的光晕下,哨所门口,影影绰绰站了几个人影。
是他们吗?
是赵德柱他们听到动静出来了?
他心头一松,刚要开口,话却卡在了喉咙里。
那几个人影,站得笔直,排成一列,面向着刚才那只“黄皮子”的方向。
他们穿着军装,但动作僵硬得像木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空洞,直勾勾地望着前方黑暗。
是王强的战友,没错。
但此刻,他们看起来陌生得可怕。
然后,在王强惊骇的目光中,这一排僵硬的“战友”,齐刷刷地,抬起了右臂——敬礼!
动作整齐划一,却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机械感。
接着,他们张开嘴,声音像是从同一个录音机里放出来的,平板,毫无波澜,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强,你看……我们像人,还是像神?”
声音在死寂的雪夜里回荡,撞击着王强的耳膜。
他看着眼前这超现实的一幕:前方黑暗中作揖问话的诡异畜生,身后列队敬礼、状若傀儡的战友。
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比这零下三十度的严寒更刺骨。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但旋即,一股被愚弄、被挑衅的怒火,混合着他对一切迷信的本能排斥,轰地一下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