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世界上最遥远的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年秋叙就站在这寝宫前却不敢进去。

指尖无意识搓揉已看不清材质的衣摆。

她那间“寝房”,不过是曾经挑水宫女所住。

屋顶的瓦片残缺不全,每逢下雨,便得下床以桶接水。

就算有桶,那些溅出去的水也能打湿一片。

那床被子里面的棉花早已结块,盖在身上非但不保暖,反而沉甸甸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衣服更是糟糕,宫装早已褪色发硬,袖口和领口磨损得厉害。

再这样下去,怕是连最基本的体面都维持不住。

她需要的东西太多了,不会漏雨的房间,能保暖的被子,完整的衣裳。

幽兰殿里......极大可能有这些。

她刚刚看了里面,陈设只是落了些灰,却是没少。

皇帝发妻日常生活所需之物....很可能还留在里面。

可问题是她真的敢动这里吗?

用脚指头想.....

不,怎么能用脚指头想呢,脑袋生出来是干嘛的!

年秋叙盯着那把铜锁,冷静分析。

如果皇帝真的在意这里,怎么会把她打入冷宫?

皇帝若真对幽兰殿如此珍视,绝不会允许一个废妃住在附近。

大可以把她关进更偏远的冷宫,甚至直接赐死,一了百了。

可皇帝没有。

只是把她丢在这里,任由她自生自灭。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可能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碰这里。

年秋叙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

要不要赌上一把.....这是场豪赌。

要是赢了,接下来即便在这冷宫中,也能维持一定的体面,不再是乞丐不如的样子。

不知道可以更体面的时候,还能接受现在的模样。

可现在,既然知道有机会更体面一些,她便再也无法接受现在的样子。

就好像是见过了阳光,便无法再忍受黑暗。

赌输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是体面的死去,还是窝囊的活着......

年秋叙的手指突然攥紧了衣摆。

她赌了。

赌皇帝根本不在乎。

赌自己值得更好的活法。

但这世上,体面比苟且更重要。

哪怕最后真的触怒天威,大不了就是一死。

但至少……

死的时候,身上穿的,会是干净的衣裳。

年秋叙终于下定决心,心中却不免又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兄长还活着就好了......

赶忙把这念头甩出脑外,她可不是那个只会仗着兄长跋扈的原主。

她一路读到研究生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把自由攥进手心。

要什么靠山,自己活成靠山,比活在任何人的影子里都痛快。

哪怕那个人是天策大将军年昭野。

她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掌握的知识。

她能在这片废墟活下去。

就算皇帝真要砍她脑壳,她未必不能凭借知识获取一线生机。

从前没靠过任何人,以后也不会靠任何人。

年秋叙视线开始模糊,带着泪。

既然已经下定决心,那么就是如何进去了。

所有的锁,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一旦真要当小人,便没有任何锁能挡住。

年秋叙找来块石头,对着锁一下,一下砸下去。

比想象中轻松,没费多少力气,门锁上的铜钉就从门上脱落。

踏入寝宫,一股淡淡松油香气扑面而来。

光线柔和,阳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桕,洒下斑斑点点的光影。

正中摆放着宝座,宝座前方是张八仙桌,蒙着的锦缎,摆着茶壶茶杯.....

这是接待客人的客厅。

寝宫除了客厅,两侧还有两个房间。

年秋叙更想知道能不能找到衣服,卧室在两侧.....

刚进门就是靠墙而立的一座顶箱立柜,立柜直接占据了一面墙。

柜门正中镶嵌着和田玉雕琢的缠枝牡丹纹样。

两侧柜门上各有一对鎏金螭龙纹铜拉环。

她赶忙拉开柜门,想看看里面到底还有没有衣物。

柜内分上下三格。

上层整齐叠放着几套素色中衣。

中层挂着十几件四季常服,从单衣到貂皮大氅都有。

最下层则用锦囊分装着各色贴身小衣,好软。

每一件衣物都叠放得一丝不苟。

她指尖轻触最上层一件月白色中衣,布料入手柔软如云。

可能因为柜门紧闭的缘故,即便过去多年,这些衣物都还如往常一般。

值了,值了,真值了........

年秋叙现在就想拿起一件穿在身上。

不...不行,现场穿到身上,又要弄脏,洗过澡再穿.....

她又想起昨天洗澡那水太冷,仅仅只是想想便起了鸡皮疙瘩。

还是先穿着....到时候洗热水澡。

年秋叙换上一套衣服.....

皇帝发妻原本更加瘦小,她现在这副模样正好合身。

从贴身小衣到月白色宫裙,从未有过现在这样舒适。

嘴角刚扬起一丝笑意,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转头看向内室另外一侧。

雕花拔步床床上空荡荡摆在那里,连块垫褥都没有。

至少有衣服穿了.....

柜子中间那套貂皮大氅可以当被子用,披风也可以当毯子用。

等等......还有另一边。

转身时裙摆扫过地上的灰尘,扬起细小的漩涡。

她几乎是跑着冲向对面的房间。

这间房里床上同样没有被单。

墙角却同样立着一个衣柜。

柜门吱呀一声敞开,年秋叙的瞳孔微微扩大。

全都是码放整齐的锦缎被褥。

最上层是绣着百子图的猩红缎面被套,下面压着几床素白棉布里子的夹被。

角落里还摞着几个青花瓷枕,枕面上绘着缠枝莲纹。

她伸手抚过最上面那床锦被,指腹传来的触感让她指尖发颤。

是实实在在的丝棉填充,捏下去能感受到蓬松的质感。

这床被子若在夜里盖在身上...不知道有多暖和。

年秋叙突然觉得鼻腔发酸。

继续在房间里搜索一遍。

除了衣服被褥之外,还找到些瓷瓶,香炉,茶壶茶杯几把硬木椅子....

梳妆柜中是空的,镜子和首饰都已经一并带走,不过这些也不是她需要的东西。

想再找些锋利的物件,等下钻木起火时好用来削切木棍....

可找来找去,也就刚刚开门时敲出的几颗铜钉还算锐器。

实在不行,只能把钉子磨的更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