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白炽灯光有些刺眼，我盯着碗里那几片蔫掉的油麦菜，听着继母瓷勺碰到弟弟碗沿的清脆声响。她总说弟弟正在长身体，于是红烧肉、糖醋排骨不断堆到他碗里，像座小小的肉山。"多吃点，男孩子壮实才好。"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刚熬好的蜂蜜水，可那蜂蜜从不肯滴进我的碗里。
当我夹向盘子里最后一块鸡翅时，她的筷子突然横过来，轻巧地把鸡翅拨到弟弟那边。"女孩子要注意身材，"她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指甲上的红蔻丹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你看你表姐，为了减肥顿顿吃沙拉，人家那腿细得跟筷子似的。"弟弟含着满口香饭，含糊地冲我笑，嘴角还沾着酱汁。
我的筷子悬在半空，最后还是落回那碗绿色里。油麦菜的苦涩渗进米饭，我数着碗沿的裂痕，一条，两条，像极了爸爸再婚那天，我偷偷在被子上掐出的褶皱。
弟弟突然打翻了汤碗，热汤溅到我的手背上，继母惊叫着扑过去给儿子擦衣服，我的手背红得像要烧起来，她却只回头丢下一句："多大的人了，不知道让着弟弟吗？"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响，我把那片烫红的皮肤贴在冰凉的桌腿上，看着弟弟碗里堆成小山的肉，突然觉得那些油亮的酱汁，像极了妈妈临走前给我买的草莓酱，只是再也尝不出甜味了。菜叶子在碗里打转，我数到第七片时，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像只被捏住喉咙的雀鸟。
四
我原本想既然借着高中生何萱的身体生活，那就按部就班，可没想到她竟然妥妥的受气包一个，学校同学欺负她她不敢说，回到家还有个偏心的继母，这都什么人生啊，不在 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这暴脾气真的忍不了一点，爆发！
窗外的天色早已被墨色浸染，我把最后一道数学题的答案工工整整地写在草稿纸上时，楼下传来熟悉的电动车刹车声。趴在窗台上往下望，父亲佝偻着背从车上下来，车筐里的外卖箱碰撞着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抬手捶了捶腰，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我这才注意到他袖口沾着几点油渍，那是今晚跑了四个小时外卖留下的印记。
"爸，回来啦？"我跑下楼时，他正弯腰解头盔系带，手指关节因为常年握车把有些发红。他看见我，疲惫的脸上立刻堆起笑："作业都写完了？快回屋，外面凉。"
我没动，伸手接过他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他没卖完的半盒米饭和一双用了半截的一次性筷子。厨房的灯突然亮了，我转身去热粥，听见父亲在身后轻咳了两声。瓷碗碰到灶台发出叮当响，我往粥里加了把红枣，想起他说最近总觉得累。
蒸汽模糊了眼镜片，我用袖子擦镜片时，看见父亲正对着手机上的外卖订单出神，屏幕光照亮他眼角的细纹。"粥好了。"我把碗端到他面前，他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双手接过碗时，我发现他手腕上有道新的擦伤。"骑车不小心蹭的，没事。"他低头喝粥，热气熏得他鼻尖发红。
我突然想起书包里还有半包没吃完的饼干，赶紧拿出来递给他："这个当明天早饭吧，甜的。"父亲咬饼干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我时，眼眶有点湿润。我赶紧转过身去洗碗，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里，听见他小声说："爸没本事，让你跟着受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