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那栏的“林国强”被涂改成“青铜侠”。
其实我早知道,我儿时炫耀的“考古学家爸爸”,是她用谎言浇筑的虚影。
“狗狗吃韭菜吗?”
母亲举着沾面粉的手僵在原地。
永安却直奔阳台,叼回个褪色的布偶。
那是我七岁哭闹要的兵马俑玩偶,她用车间废布缝成,歪斜的甲胄纹路里还缠着蓝色棉线。
年夜饭沉默得像午夜的文物修复室。
母亲第三次把酱醋碟往我这边推时,我打开冰箱佯装找东西。
冷冻室里赫然躺着三袋标注“考古专用”的土样袋,装的全是包好的饺子。
她竟把茴香馅饺子包成了探方网格状。
母亲在身后搓着围裙,“这个……会不会弄坏了你的正经土?”
我摸着饺子皮上仿照地层标注的日期,咽下喉间青铜锈般的苦涩。
“这是最好的对比样本。”
“电视说你们挖土,”她低头搅着碗里的饺子。
“厂里发的劳保手套,厚实。”
推来的铁盒里装满棉纱手套,每只指尖都缝着加固补丁。
守岁钟声响起时,我追着永安跑进阁楼。
跟着它欢快的吠声,我撞见尘封的“考古角”。
用机床零件拼成的假洛阳铲。
贴满我获奖报道的机床操作台。
还有本用记账簿改的“考古笔记”。
她把我儿时在烟盒上的涂鸦剪贴成册,在青铜器图案旁笨拙地写着:“女儿在挖宝。”
零点鞭炮炸响时,永安把那个兵马俑布偶拱进母亲怀里。
她终于摸着狗头哭出声。
“妈当年不该撕你志愿书……”
“我害怕你发现你崇拜的那个爸,不是个好东西……”
“是我不好,考古好歹能挖明白东西。”
“沾上赌毒的人,比古墓里的积炭还脏。”
我突然明白了这些年她为何总抢着看社会新闻。
她怕那个男人的名字灼伤我的自尊。
我记起来了。
前世咽气后,母亲冲进太平间时,怀里还抱着我初中获奖的青铜鼎陶模。
模具里塞满剥好的橘子,那是我小时候最爱的水果。
“薇薇最怕冷……”
她哆嗦着把劳保棉袄盖在我青紫的脚上。
护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