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言来送喜帖,颈间的定制项链晃着刺目的光。
缠枝莲纹吊坠里嵌着宋霖的姓名缩写。
我想起当年他拒绝戴婚戒时说的”学术人员不搞俗套”。
青铜盐结晶在指缝簌簌剥落时,药水正把西周凤鸟纹的锈色沁成青碧。
她指尖拂过我防护服袖口的铜锈。
“师姐还在修这些破铜烂铁呀?宋霖说这些腥气会影响备孕。”
苏晴把请柬拍在X射线荧光仪上,惊醒了蜷在青铜卣里打盹的永安。
“你该不会还要随份子?”
“帮我测铅同位素比值。”
我把取样器递给苏晴。
永安依偎在我的脚边吃食,身下赫然是刚收到的婚礼请柬。
宋霖搂着钟言出现在实验室门口时,我正往《田野考古操作规程》上贴便签。
古龙水味呛得培养皿里的霉菌都缩成一团。
“梦薇,来我们的婚礼沾沾喜气吧,免得变成老姑娘。”
“师姐,下月阿霖要带我去冰岛看极光。”
“听说你也喜欢?我会帮你拍照片。”
苏晴摔下灭菌锅。
锅盖弹起的水蒸气糊了钟言新接的睫毛,她娇呼着往宋霖怀里钻。
“极光最佳观测时间是凌晨三点。”
“记得穿秋裤,免得胃又穿孔了,那可不好叫救护车。”
“异国他乡,语言不通,要不你跟我一起背考研英语?”
保温杯里的姜茶香气,模糊了宋霖离开时铁青的脸。
隔日,宋母大张旗鼓地来给未来媳妇儿送饭。
她亲手炖的佛跳墙盛在战国蟠螭纹铜鼎里。
我认出那是我前世每天都要跪着擦拭的礼器。
“小言多吃些花胶,”她舀汤的银勺碰到鼎耳发出清响。
“这鼎是霖霖爷爷留下的传家宝,专给媳妇补身子用。”
“霖霖从小优秀,”她斜眼瞥我抱着的青铜器。
“可不像那些没爹教的,只会摆弄死人东西。”
宋霖笑着喂钟言杏仁茶,“我妈特意学的港式甜品。”
我突然想起流产那晚,宋母把红糖水泼在我渗血的床单上。
“晦气东西,也配喝甜汤?”
情人节,宋霖送钟言的青铜车马模型闪着真金错银的光。
那是我参与复制的馆藏级工艺品。
而当年他送我的“家传玉佩”,此刻正挂在永安项圈上摇晃。
X光扫描显示是某宝19.9包邮的树脂仿品。
“霖哥说青铜器太冰冷,”钟言摆弄着模型伞盖,“特意镀了玫瑰金。”
我摩挲着修复台上真正的战国轺车残件。
它曾在宋霖论文里被描述为”浪漫的古代婚车”,而今在他口中变成”陪葬品阴气重”。
我从书架上取下《两周金文辞大系》。
前世我总在深夜帮宋霖校对这类书籍。
此刻阳光穿透书页,那些曾让我头痛的铭文突然变得鲜活。
原来”子子孙孙永宝用”的”永”字,在最早的甲骨文里,是两道永不交汇的平行线。
除夕夜推开门时,母亲正用厂里淘汰的游标卡尺量饺子皮。
她身后的墙上钉着我小学画的“青铜鼎”,边角用缝纫线补了十七八个补丁。
永安突然从我怀里窜出,撞翻了玄关处蒙尘的纸箱。
我大学毕业时拿回来的考古教材,封皮被擦得锃亮,书页间却夹着张撕毁又粘合的出生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