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在搬动一张沉重的八仙桌时,陈阿明不小心被桌角一个突出的木刺划破了左手虎口,血顿时涌了出来,滴在黄土地上,格外刺眼。李二柱正好看见,脸色“唰”地就变了,几步冲过来,一把抓住陈阿明的手,声音都变了调:“哎呀!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小心!抬棺前见血,这是大忌啊!冲撞了煞气可咋办!”
陈阿明愣了一下,看着手上不算太深但血流不止的伤口,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连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按住:“没事没事,李大哥,就是个小口子,怪我太毛躁了。明天肯定就好了,不影响抬棺的。”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紧张气氛。
闻声过来的王建国看了看伤口,又看了看李二柱紧张的神情,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但眼下千头万绪,人手奇缺,他实在分不出精力去深究这点“意外”,只好摆摆手,强作镇定地说:“算了算了,二柱,别大惊小怪的。阿明也是好心帮忙。赶紧找点烟灰或者草灰给他按上,止血快。都忙去吧,明天的事要紧。”他嘴上这么说,眉宇间却笼罩上了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霾。那摊渗入泥土的鲜血,像一个小小的、不祥的预兆。
终于到了起灵的时辰。那是王奶奶去世后的第二个晚上,子时刚过,夜里十点。天幕上挂着一轮将满未满的月亮,月光异常清亮,冷冰冰地洒下来,给村庄、树木、道路都铺上了一层惨白的薄霜,四下静得可怕,连狗吠声都听不见。王奶奶的棺材是早就请人打好的柏木棺,木质坚硬,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柏香,棺身漆成了肃穆的黑色,上面用金粉描着简单的“寿”字和松鹤图案,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看着就觉着沉甸甸的。
灵前举行了简单的仪式后,八个抬棺的汉子分站棺材四角,每人肩上扛着一根碗口粗的棺杠。打头的是村里最有经验的老把式张老栓,年近六十,但身子骨依然硬朗,年轻时抬过的棺材没有一百也有几十口,对里面的门道一清二楚。陈阿明被安排在最后面的位置,这样他能更好地跟随前面人的步伐。他的左手扶着棺杠,右手上还缠着李二柱给他找来的干净布条,遮住了那个不祥的伤口。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参与如此古老而神秘的仪式,心里不免有些紧张,甚至能听到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王建国作为长子,手持灵幡,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起灵——”
众人齐声低喝,一起用力,“嗨哟”一声,沉重的柏木棺稳稳地离开了支撑的长凳。重量瞬间压到肩上,陈阿明暗暗吃了一惊,这比他想象的要沉得多。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紧紧跟着前面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