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走稳了!脚下看路,步子跟紧,别晃!”张老栓走在最前面,声音低沉而威严,像敲响了一口闷钟,“路上都把嘴给我闭严实了!尤其是那几个字,谁要是敢吐出来半个,别怪我老栓翻脸不认人!”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每一个人,特别是在陈阿明脸上停顿了一下。
“知道了,老栓叔。”众人参差不齐地低声应和着,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只有陈阿明因为紧张和位置的缘故,没太听清张老栓含糊的方言警告。队伍沉默地前行,只有杂沓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穿过村中的土路,偶尔有几户人家窗户透出微光,但都门窗紧闭,没有人出来张望。
刚走出村口,踏上通往的后山的蜿蜒小路,陈阿明就觉得肩膀上的分量似乎又增加了不少,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他忍不住微微侧头,向身旁同样汗流浃背的李二柱低声嘀咕了一句,声音轻得像耳语:“李大哥,这棺材看着不大,怎么……怎么感觉这么沉啊?”他差点就用了那个“重”字,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换了个“沉”字,但这同样是犯忌的字眼!
李二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眼睛瞪得像铜铃,用口型无声地呵斥:“闭嘴!别说话!”
可是,已经晚了。
就在陈阿明话音刚落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左肩的棺杠猛地向下一沉!那感觉异常清晰,绝不仅仅是疲劳产生的错觉,就好像棺材的另一头,突然有个看不见的人用力坐了上去,或者是从里面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拽了一把!他一个趔趄,差点失去平衡。几乎同时,整个棺材都明显地晃动了一下,前面的人也感受到了这股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量,队伍出现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谁?!谁他妈乱说话了?!”打头的张老栓猛地停住脚步,回过头,压低了声音怒吼道,他的脸在月光下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惊怒。
一片死寂。没人敢承认。李二柱死死低着头,陈阿明也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色发白,紧紧闭住了嘴巴。
张老栓恶狠狠地瞪了后面一眼,啐了一口唾沫,低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继续走!谁也不准再出声!”
队伍重新移动,但气氛变得更加诡异和压抑。而那口柏木棺,仿佛真的被陈阿明那句冒失的话“激活”了某种可怕的东西,变得前所未有的沉重。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在深深的泥沼里,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八个都是正当年的汉子,平日里扛两三百斤粮食都不在话下,此刻却个个额头青筋暴起,汗珠子像断了线的珍珠,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在干涸的土地上,很快洇湿了一小片。腿肚子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肩膀被棺杠硌得生疼,仿佛骨头都要被压碎了。王建国跟在队伍旁边,看着兄弟们吃力的样子,心里又慌又怕,他知道,肯定是犯了忌讳,触怒了母亲。可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退回去重新起灵更是大忌中的大忌,只能咬紧牙关,硬着头皮往前挪。
又艰难地前行了一里多路,终于到了后山的那片老树林子。这片树林是村里世代沿用的坟地,不知埋了多少先人。这里的树长得奇形怪状,枝桠虬结,像是挣扎着伸向天空的鬼爪。月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投在地上,形成明明暗暗、晃动不安的光斑,如同无数双窥视的眼睛。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偶尔传来一声不知名夜鸟的凄厉啼叫,让人头皮发炸。平时白天来这里都觉着阴气森森,更别说这深更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