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堂屋里的声音渐渐小了,有人悄悄抬眼看向李叮当,眼神里少了些先前的轻视。秦国忠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放在布样旁——照片上,李叮当的弟弟穿着洗得发白的衣服,手里举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谢谢姐姐”,背景是医院的白墙。

“她每月的加班费,还有一半工资,都汇去医院给弟弟治心脏病。”秦国忠的声音很轻,却像落在雪上的暖阳,慢慢化开了堂屋里的冷,“咱们总说她手脏、俗气,可她脏的是手,干净的是心;急的是钱,护的是命。”

李叮当猛地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却没掉眼泪,只是紧紧攥着袖筒,指尖的靛蓝蹭在袖口,留下一点淡蓝的印子。有个工人悄悄站起身,从墙角拿起一个搪瓷杯——那是之前有人故意藏起来的,怕被李叮当的手弄脏。他把杯子放在李叮当面前的桌上,轻声说:“之前是我不对,这杯子……你用着吧。”

炭火盆里的火苗又跳了跳,映得每个人脸上都热烘烘的。秦国忠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巷口那盏旧灯笼——先前总有人嫌它暗,想把它换掉,可如今,却有人愿意为它添点灯油,让它继续亮着。

散会时,雪还没停,李叮当走在最后,手里攥着那张没来得及发的优秀员工提名表,指尖的靛蓝落在纸上,像开了朵小小的蓝花。秦国忠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明白:所谓不吹灭别人的灯,不是刻意去护,而是在别人被误解时,不跟着泼冷水;在别人的光微弱时,不忙着遮住亮。这样,那点微光才能慢慢暖起来,照亮更多地方。

第五章:灯盏相照

开春的时候,染坊门口的梧桐发了新芽,嫩绿色的叶子裹着晨露,在风里轻轻晃。秦国忠刚走进操作间,就看见李叮当站在染缸旁,手里攥着张纸,眼眶红红的,却笑着,像枝迎着光的花。

“秦主任,我弟……手术成功了。”她把纸递过来,是张医院的出院通知书,上面的字迹还带着点墨香。秦国忠接过,看见“恢复良好”四个字,心里像落了块暖玉,轻轻的,却很踏实。

没等他说话,李叮当从布包里摸出个东西,双手捧着递过来——是块蓝印花帕子,上面绣着盏小小的灯,灯芯处用白丝线绣了点光,衬着靛蓝的底色,像夜里亮着的星。“这是我自己绣的,谢谢您……没让他们吹灭我那盏小灯。”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的靛蓝蹭在帕子边缘,留下一点淡印,却一点也不碍眼,反倒像灯盏旁落的星子。

秦国忠接过帕子,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知道她定是熬了好几个夜才绣成的。他想起去年冬天评优会的场景,想起她蹲在染坊后院看弟弟照片的模样,忽然觉得,这帕子上的灯,不是绣出来的,是她一点点攒起来的光——是加班时的认真,是给弟弟汇款的坚持,是就算被人误解也没放弃的韧。

正说着,有个老工人端着盆热水过来,往李叮当面前一放:“叮当,听说你弟好了?这热水你泡泡手,看你这手上的蓝,总也洗不掉,怕是冻着了。”又有人从兜里摸出块糖,塞给她:“我家娃给的,甜,你拿着尝尝。”

李叮当愣了愣,眼眶又红了,却没掉眼泪,只是把糖攥在手里,笑着说“谢谢”。秦国忠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想起巷口那盏旧灯笼——先前只有一点微光,如今却有人添了灯油,有人擦了灯罩,让它亮得更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