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喜欢项姝,我觉得她虚伪,她装,她高高在上。

甚至连她每次站在演讲台上念稿催人奋进的样子,都令我讨厌。

装得太完美了,难道他们都不觉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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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项姝是什么时候,我不大记得了。

只记得是在冬季,那几天鹅毛般的大雪一直下,像是永远不会停的样子。

这雪压塌了一处房顶,不巧,压塌的房顶正好是我住的那间。

我住的地方说是房间都显得有些高级了,只是用石棉瓦临时搭起的、可供挡风的地方罢了。

室外冷,室内更冷。

项姝就是那时候出现的,裹着白色的毛衣和羽绒服,像个棉花娃娃。

她头上的两团发髻都不偏不倚的刚刚好,天底下我从未见过这样干净纯粹的人。

我头上顶着飘下来的雪花,头发没扎,散乱地披着。

「我肯定像个疯婆子。」我心里闷闷地这样想。

或许别人会以为,是因为我见了项姝那么美好心生嫉妒,又或是因为我暗恨项姝撞见了我最狼狈不堪的一面,我才如此讨厌她。

可惜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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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顶不就是坏了个洞嘛,又不是不能住了。纪袁涵,你披头散发地在这干什么,你不要脸老娘还要脸!」

舅妈骂骂咧咧地从他们住的房内出来,大嗓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房顶塌了似的。

脚步愈走愈近,舅妈的谩骂并未停歇。「传出去又是老娘这个当舅妈的又怎么苛待你了,老娘供你吃穿还供你上学,你就这么见不得老娘过一天安生日子,啊!。」

我没说话,因为她确实说的没错。

她确实供我吃穿上学,但如果我每顿都能吃到一顿正常的饭菜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对她感恩戴德的,可惜并不是。

我吃过的饭菜在我的脑海中一一闪过,然而我能想到唯一的优点就是——都是热的。

至于穿更不用说,我该庆幸学校的一百多一套丑到爆炸的校服,竟是我一年四季得以衣着蔽体不至于难堪的圣物。

可无论我对她有多少怨念,至少在供我上学这件事上,她确实做到了。

所以,我永远不会忤逆反驳舅妈,因为读书是我唯一能逃避现实的良药。

我以为我这辈子现在已经看得到头了,读书,然后考个离这很远的大学,再一个人平静地活着,永远、永远都不要回来。

可偏偏,项姝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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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被舅妈扯着头发边骂边推搡到门口时,项姝瞪圆了眼睛,急红了一张脸,朝着我舅妈大声劝阻。

但她声音清丽,仍有少女的软糯稚气,自是不敌我舅妈的河东狮吼。

谁能想象那种场景,一个个子还没到一米六的萝卜头急赤白脸地撸袖子要上来推开我舅妈。

我怔了怔,像个神经病似的,皱着眉发笑,但笑着笑着眼眶就慢慢地发酸,眼泪就莫名地缓缓流下。

课本都写道:眼泪像珍珠一样。

可我的眼泪不是珍珠,倒更像是没了珍珠的暗淡无光的破烂灰色贝壳,又映着五颜六色的光晕,怪极了。

那一刻,我竟然觉得,项姝是特别的,她是唯一一个看到那光晕的人。

为什么我会这么觉得呢?

因为我没爸妈,从来没人给我撑腰,她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