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说完,姜杳低下头。

虽说从小长在北境,凛冬却并未欺她,反而为其铸造了冰肌玉骨,埋头垂首的样子,当真是欺霜赛雪,美得不像话。

裴轻衍细细打量着面前女子。

她生得好看,弱骨纤形,妩媚娇弱。

此刻清泪划过白瓷样的脸颊掉落的模样,明明委屈得紧,却别有一番勾人夺魄的艳绝。

让人忍不住将其揉在怀里,在那洁净无瑕的雪白上,留下自己的色彩。

两人距离太近,以至于姜杳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得格外清楚。

等不到回答,她转身欲走。

却在抬脚的瞬间,身侧的墙壁上多了支骨节分明的手。

“这就是你的解释?”

裴轻衍冷凝着她面上的表情,眸底的光晦暗不明。

姜杳以退为进,垂眸敛袖,姿态柔弱得恰到好处。

“侯爷若不信,解释再多又有何用,侯爷若信...”

“便放过姜杳,我们从此两不相欠。”

她的声音渐低,尾音几乎消弭在一室的静默里。

像是连自己都听不真切,又像是刻意让人去捕捉那一点似有若无的委屈。

两不相欠?

裴轻衍倏地笑了,眼底却冷得骇人。

——她竟敢同他说“两不相欠”?

这四个字,如同一根淬毒的针,猛地扎进他最不容亵渎的傲慢里。

在北境他是高高在上的主帅,在上京他是炙手可热的朝中新贵。

她在绝境中不惜名节为他治伤,此刻又担心他的名声忍痛远走。

分明就是要他今生都欠她的。

可惜,他裴轻衍从不愿欠别人的。

他想要的,也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我若偏要你欠呢?”

裴轻衍伸手钳制着她的下巴,逼她看向自己。

“你听了谁的风言风语,朝中之事不像你想象的那般,我会交还虎符,也与你,与京中流言无关。”

姜杳抬眸,隐隐带着泪光的眼似是被秋水洗过,我见犹怜。

转而她又肉眼可见的落寞下去。

“听闻您与夫人感情甚笃,成婚十几年府中都只有她一人,是上京圈中令人艳羡的眷侣,如此深情厚谊,又怎可因姜杳破例...”

话未说完,姜杳就觉得腰间一紧。

“你听说的事倒是不少...”

裴轻衍高大的身躯压下,揉着她的细腰,将人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那你好好听听,它现在是什么意思。”

“咚咚”的心跳声犹如擂鼓。

姜杳像是只娇弱的小兔,被拥在怀里。

她神色越是娇羞,心中的冷意就越是泛滥。

这个拥抱她“等了”十六年,然而人的体温,如何能轻易温暖那冷了十几年的,宋窕窕的尸骨?

正要再说什么,却被外间人的高声谈话打断思绪。

“末将孙淮见过侯夫人,敢问夫人到此有何贵干?”

宋婉柔竟然来了?

姜杳的心不可控制地加快了跳速。

看来今天这场戏,势必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好看。

果然半晌就听门外宋婉柔和煦开口。

“孙将军有礼,侯爷有伤在身,不宜多饮,妾特意煮了汤水,但愿没有打断你们同僚叙旧。”

说着,她扫视了一圈,并未见到裴轻衍的身影,从容问道。

“不知侯爷现在何处?”

孙淮闻言,粗犷的面容上浮现几分歉意。

“兄弟们都是粗人,难免劝解之间豪饮,让侯夫人担心了。”

他依着记忆,抬手指向隔壁雅间,“侯爷方才说有些倦,想是去隔壁躲清净了,夫人若不嫌弃,末将引您过去。”

宋婉柔微微颔首,笑意不减。

“有劳孙将军。”

脚步声渐近,姜杳一张小脸愈发苍白,连指尖都微微发颤。

她抬手去推裴轻衍横在身前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夫人来了,你快放开我......”

裴轻衍却纹丝不动,反而恶劣地欺身逼近,薄唇几乎贴在她耳畔,嗓音低沉,带着几分戏谑。

“怕了?”

他低笑一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侧。

“若是此刻被撞见,你又要如何与我‘两不相欠’?”

“裴轻衍!”

姜杳又急又恼,可脚步声已近在咫尺,她不敢高声,连嗔怪都显得过分娇媚,只能紧紧攥住他的前襟,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她仰头望他,眸中水光潋滟,带着几分哀求,“求你......”

眼前这人远比当年更加顽劣。

他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底翻涌着晦暗不明的情绪,似嘲弄,又似某种更危险的东西。

姜杳表面惊慌,内心却笃定。

他不会在此刻揭露她的身份。

无他。

裴轻衍骨子里的倨傲,绝不容许自己被一个“低贱的医女”玩弄于股掌之间。

若藏娇之事在此刻闹开,旁人会如何看他?

姜杳太了解他了。

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他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都是她此刻不会暴露于宋婉柔面前,最好的护身符。

果然,在雅间的门被拉开的前一刻。

姜杳被他一把扯过,按在了茶台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