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逼仄的空间骤然挤/进两个人。
姜杳被迫蜷缩在他腿间,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檀木,鼻尖几乎蹭上他玄色锦袍下紧绷的膝头。
茶台垂落的绸布轻晃,将将遮住她的身影,却遮不住那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原来侯爷在这里。”
刚躲好,宋婉柔的声音恰在此时响起。
她款步而入,在裴轻衍面前停下。
裴轻衍单手支额,半阖着眼,一副倦怠模样。
目光随意地扫过姜杳藏身之处。
她巴掌大的绝美小脸上依稀还有泪痕,对上他的眸光,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求他别暴露自己。
温热的呼吸透过轻薄的衣料,一阵阵拂过最敏/感处,烫得他肌肉骤然绷紧,开口的嗓音都染上了几分喑哑。
“你怎么来了。”
宋婉柔原想,既然裴轻衍在军中藏人,那女人可能会随着众将一起进京。
但此刻见雅间内并无他人踪迹,只当他是真被酒意侵扰得倦了。
心里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面上笑意愈发温婉得体。
“知道侯爷今日在此犒赏诸将,将士们凯旋,您心中畅快是自然的。”
她莲步轻移,示意丫鬟将雕花食盒呈上,素手执碗,亲自将那盅熬得恰到好处的醒酒汤递到裴轻衍面前的桌案上。
“妾身忧心侯爷身体,特备了些清淡汤水,给您醒醒神。”
青瓷碗底触及紫檀木面,发出极轻脆的一声。
裴轻衍甚至能清晰地感知,茶台下的姜杳立刻屏住呼吸的动作。
汤汁温热,氤氲着药材与蜜枣的微香。
他伸手接过汤碗,仰头一饮而尽。
“有劳了。”
男人的声音如同淬了冰,连带着空碗搁在案上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冷硬。
宋婉柔的指尖在袖中微微发颤。
十几年夫妻,她十四岁就跟了他,却从未在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窥见过一丝温情。
他待她,永远像对待一件合乎礼制的摆设——端正得挑不出错处,却也冰冷得没有半分人气。
她有些僵硬地接过那只空碗。
“侯爷何时回府?”
裴轻衍有些不耐。
“本侯为众将设宴,自然要晚些,你先回去便是。”
到底是要跟众将欢饮,还是有要等要见的人?
宋婉柔几乎控制不住。
她本以为裴轻衍人是冷的,心也是冷的。
可下午翻看的那本私账却像一把利刃,生生剖开了这层表象。
三万两的城南宅邸,二百两的螺子黛与珍珠粉,十二匹流光溢彩的苏锦......这些数字在她眼前挥之不去。
她死死掐住掌心,却怎么也想象不出,裴轻衍挑选这些女子之物时,会是怎样的神情。
他是否也会同寻常夫君一样,为人描眉画黛,温柔地看妻子试穿新衣?
这个念头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她将侯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太后都赞她贤良淑德。
他宁可把满腔柔情与万贯家财都倾注在一个见不得光的外室身上,也不愿施舍她半分怜惜!
嫉妒的毒火几乎要将她素日的端庄焚毁。
她多想将账册狠狠摔在他面前,质问他为何如此践踏她的尊严。
可她不能。
主母之位是她费尽心机争来的。
她是他的妻,单凭这点,就不是一个低贱的外室能比的。
当年贵不可言的宋窕窕又如何?
还不一样是手下败将。
她会让觊觎她丈夫的女人都知道,她宋婉柔的手段。
换上一副略显为难的表情,宋婉柔开口道。
“妾身知道侯爷见了旧部必会痛饮,可出门前婆母叮嘱,让妾定要劝侯爷当心贵体,若是让她老人家知道妾一个人先行回府,怕又要担心得睡不着了。”
裴轻衍剑眉微蹙,眸色沉了几分。
母亲的用意,他岂会不懂?
侯府如今权势煊赫,圣眷正浓,可这些年来,他膝下却仅有一名嫡子。
外人道他定北侯不近女色,是难得的专情之人。
但对于家族来说,子嗣单薄终究是隐患,只有开枝散叶,方能保一族永盛不衰。
可他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也不屑用子嗣维持府邸繁荣。
“回去后,我自会亲自向母亲解释。”
裴轻衍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
宋婉柔捏紧帕子,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是。”
姜杳在台案下,几乎抬头就能与近在咫尺的宋婉柔看个对眼。
她此前就在京中打探过。
定北侯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是上京城颇令人羡慕的佳偶。
别人不懂,她作为女人,却是将宋婉柔方才话语里的酸涩牢牢捕捉。
真正过日子的夫妻,怎么可能只相敬如宾?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期待。
被妻子撞见私会外面的女人,裴轻衍,你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她便不着痕迹地在宋婉柔靠过来收碗之时,抬了抬脚。
登时一声沉闷的响动,自茶台下传来。
果然立刻引起了宋婉柔的注意。
“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