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若我今日非要与她争论清楚,你当如何?”云芜死命压住要将和离书拿出的冲动。

见她固执,顾衍之眉宇微蹙,眼中闪过些纠结,“就当是看在我的面上,让清清为你亡母抄经诵读以示道歉可好?莫要再闹了。”

云芜冷笑一声,刚要驳斥,却忽然见他腰间冷光一晃。

那是用来调令云家军的玉牌。

只一瞬间,云芜的理智瞬间回归。

她是可以不顾一切地跟顾衍之争执下去,顾衍之是不会对她做什么,那云家旧部呢?

如今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顾衍之和离,若是此时因为这件事和顾衍之闹得太难看,那和离之时,只怕就没办法顺利从他手中要回云家军军权。

云家不再,顾衍之又移情他人。

她已经没有任性的资本了。

见云芜沉默下来,顾衍之静静看了她两眼,最终才轻叹一声开了口,“此事便先如此吧,陛下召我入宫,若是阿芜还有什么怨气,便等我回来再说。”

撂下这话后,顾衍之便大步流星向府外而去。

“从前听人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倒是不假。”

顾衍之前脚刚走,白清便忍不住出声嘲讽。

她得意地瞄了云芜一眼,神情倨傲,“若我是大夫人,就绝不会在此刻和主君对着干,不过也能理解大夫人,毕竟——”

“爱都是有限度的,像是大夫人这样连圆房都做不到的人,这爱啊,更是消磨一点少一点,若真是将主君心里的爱意都磨光了,大夫人如今的情况,怕是日子会很难熬吧?”

白清语气带着些炫耀之意。

这话入耳,云芜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她面色变得极度难堪。

顾衍之居然将这种事都告诉白清了。

他当她是什么?

一直到白清施施然从眼前消失,云芜都还没从她的话中回过神来。

她原以为只是顾衍之对于白清一厢情愿,现在看来,这一对奸夫淫妇分明是早便勾结上了。

“夫人,你怎么又把主君惹怒了,如今云家旧部和那些妇孺可都仰仗着主君而活,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想想那些无辜之人啊。”胭云语带指责,皱着眉头训斥道。

这姿态看着倒是比云芜还像个主子。

她头一次用一种堪称陌生的眼神打量起这个自幼跟在她身边的丫鬟。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胭云竟一心向着顾衍之了?

“二夫人得将军庇佑,我的确奈何不得,可你这个欺主的东西,我还是做得了主的,从今日开始,你不再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我看院中洒扫活计更合适你。”

云芜压着心寒,一句话彻底断了她们主仆十数年情分。

脏的男人她不要,背主的丫鬟亦是。

胭云有些震惊于云芜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云芜便已经直接绕开她出了屋子。

虽然胭云的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提醒了云芜。

当初她因重伤行动不便,顾衍之主动提出帮忙照顾云家军战死将士们的家眷,云芜感动之余,连带着云家军一并交给了他。

如今要和离,家眷们她自然是要重新安置,还要和云家旧部打声招呼,总不能她和顾衍之都要和离了,这些人还为他卖命。

念头一起,云芜便立刻收拾去了顾衍之之前所说的安置妇孺之处。

可到地址才发现,这里分明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云芜愣了一下,隐约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她急忙拉过旁边的路人询问:“老人家,此处从前不是安置云家军家眷之处吗?为何现在一人都没有?”

老人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那些人早在一年前就被赶走了,这云家大小姐当真是白眼狼,靠着他们让夫君坐稳了大将军的位置,却对这些可怜人不闻不问......”

他摇摇头,一身叹息。

直到这人走远,云芜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赶走了?

白眼狼?

可每个月顾衍之都会从自己这儿支走五十两安置费,所有银子都是她自己所出,半分没有占顾家便宜。

这些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半晌,云芜才回过几分神,几番打听,才终于在郊外找到了真正的安置所。

破败的房舍,杂乱的环境。

云芜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这些妇孺都是云家战死士兵的家眷,顾衍之就将她们像乞丐一样地甩在这种地方?

云芜心中钝痛,半晌都不敢走上前,还是被一个奶奶注意到,才被拉着进门。

知道她的来意后,众人皆是缄默。

云芜忍不住红了眼眶。

许久,才有一名妇人开口:“大小姐,奴婢们知你身体不好,原是不愿惹你伤心的,可如今,真真是没了办法,顾衍之他当真不是人!”

云芜听着他们的控诉,心中越发悔恨。

最初顾衍之还会偶尔给他们些粮食被褥,可后来越给越少,直到最近两个月,没见过一粒粮食。

在这期间,有几个身体有恙的女眷曾向他求药,却连他的面都没见到,最终老少都病死......

云芜又惊又怒,从安置所离开后,便径直去了军营。

这些妇孺对顾衍之无用,他可以随意弃之,那些还在军营的将士,他应该......会善待吧?

刚一进军营,云芜便瞳孔震颤,她边快步往马厩边,抓住那中年男人的胳膊:“何叔,你......”

何进曾是父亲身边副将,怎么会在这里给战马冲洗身子。

这不是厩养该做的活计吗?

云芜不可置信地看着何进,从前意气风发的副将,如今眉眼间满是积郁,神色靡靡:“我不是让顾衍之好生照料你们?何武呢?”

何进看着她,眼神复杂,却没说话。

这边声响惊动了军营不少人,云芜回头看过去,不少熟悉的面孔,但都是年龄偏大些的,这些人都曾立过功,如今却穿着普通士兵的衣服,干着军营里最脏最累的活。

有人嘲讽开口:“几年不见,将军夫人倒是更加雍容华贵了。”

“我......”云芜嗓音干涩,想说她这些年不来看望,是因为她一直在养病,但心里却从未放心过他们。

这话到嘴边,却似狡辩。

看她红了眼圈,那人语气中的嘲讽意味更加明显:“顾大将军说夫人您怕战场危险,专门让他给我们安排的这些活呢,现在你也亲眼看到了,可还满意?”

她安排的?

云芜怔然,她也是上过战场的人,知晓将士们宁愿马革裹尸,也不愿苟活,所以她怎会......

下一瞬,她便反应过来,是顾衍之!

她脑袋沉沉,几乎要炸掉,却还是问:“那些年轻些的将士呢?”

这些人盯着她,眼中怨恨明显,无一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