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好。”他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了。你……找好律师后,联系我吧。”

没有争吵,没有拉扯。

十年的纠葛,最终在这间熟悉的咖啡店里,以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走向了终点。

我喝完咖啡,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看我。

推开咖啡店的门,夏季傍晚的热浪扑面而来。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下一个需要我独自面对的路口。

坐在车上,我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还是回趟娘家。

那是一个我成年后便很少长时间停留、心底却始终留存着一处柔软的地方。

将车停在熟悉的旧小区楼下,我仰头看了看那扇窗户,深吸一口气,才迈步上楼。

敲门后,是母亲来开的门。

她看到我,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惊讶,随即又被一种习惯性的、带着些许疏离的关切覆盖。

“怎么这个时间过来了?也没提前说一声。”

她侧身让我进去,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想探寻什么。

父亲正戴着老花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闻声也抬起头,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客厅里弥漫着一种安静得过分的氛围。

这个家,自从八年前哥哥因公殉职后,就好像被抽走了大部分的活力和温度。

我的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他们从未重男轻女,但对年长我七岁、从小便是他们骄傲的哥哥,确实倾注了更多的心血和期望。

哥哥优秀、懂事,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我也一直以他为荣。

我们兄妹感情很好,他的离去,对我同样是沉重的打击。

但那种毁灭性的坍塌,更多地是压在了父母身上。

他们一夜白头,母亲的眼睛至今仍容易泛红。

我毕业后,不顾他们激烈的反对,执意考入了警队,哪怕只是文职。

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甚至有些幼稚。

我想接过哥哥的棒,想用这种方式离他近一点,仿佛这样就能填补一些这个家的空缺。

然而,我的这个选择,似乎彻底伤透了他们的心。

在他们看来,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穿着警服的儿子,无论如何不能再承受可能失去女儿的风险,哪怕我只是在办公室处理文件。

他们无法理解我的“任性”,而我也倔强地不愿解释那份深藏的、对哥哥的追念和近乎固执的传承感。

自此,我们之间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膜。

我恋爱、结婚,他们做到了礼节上该做的一切,出席、祝福,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很少深入交流,彼此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个最深最痛的伤口,结果便是越来越远的距离。

我坐在沙发上,母亲给我倒了杯水。

短暂的沉默后,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看你脸色不好。”

父亲也拿起遥控器,将电视音量调低,静静地望过来。

那一刻,看着他们日渐苍老的面容,看着他们眼中那掩藏不住的、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担忧。

连日来强撑的冷静和盔甲,突然有了一丝裂缝。

鼻尖一酸,我几乎要脱口而出所有委屈和不堪。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