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扇还在转，风里的霉味越来越重，混着点若有若无的铁锈味。林野突然反应过来，那味道不是从排风口来的，是从他手里的胶片轴上传来的。他低头看向那卷从铁皮柜里翻出来的胶片，轴芯的锈迹比刚才更明显了，淡红色的指纹旁边，竟慢慢洇出了一丝暗红色的水渍，顺着齿孔往下滴，落在地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子，像极了血。
“砰——”暗房的门突然被撞了一下，不是外面有人推门，是门从里面被什么东西顶了一下。林野吓得转身，门把手上的挂锁还好好挂着，可门板上却多了个浅浅的手印，位置刚好在他刚才站着的地方，手印的大小和铁皮柜里那枚指纹完全吻合。
他突然不敢待在这里了。抓起相机、笔记本和那卷胶片，跌跌撞撞地扯开挂锁冲出门。走廊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惊醒，惨白的光线照亮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的楼梯间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往下跑，可等他追过去，楼梯间里只有积灰的扶手，和窗台上不知谁放的半盒火柴，火柴盒上印着“青藤中学小卖部”的字样，早被虫蛀得坑坑洼洼。
林野攥着火柴盒往楼下跑，路过传达室时，发现老太太居然还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搪瓷缸子放在脚边，手里捏着张泛黄的照片。听见脚步声，老太太慢慢抬头，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胶片轴，嘴唇哆嗦着重复那句话：“造孽哦……明天别来，他要找左手了……”
“您说清楚！谁要找左手？这胶片到底怎么回事？”林野蹲下来抓住老太太的胳膊，她的胳膊瘦得像根枯柴，皮肤下的骨头硌得他手心发疼。
老太太被他晃得直咳嗽，指着他手里的胶片轴，又指了指照片：“陈默……陈默的左手……二十年前就没了……”
“陈默？”林野的心猛地揪紧，这个名字他在哪听过——昨天翻阁楼的旧档案时，有份2003年的事故记录，上面写着“高一（3）班学生陈默，10月17日实验课意外，左手被机器绞伤，送医后截肢”。当时他只扫了一眼，没往心里去，现在想来，照片里那个总被光斑挡住左手的少年，恐怕就是陈默。
老太太的眼泪突然掉下来，砸在照片上。林野凑过去看，照片上是两个穿校服的少年，并排坐在梧桐树下，左边的少年眉眼和他有几分像，右手搭在右边少年的肩膀上，而右边那个少年——正是他照片里的陈默，左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手腕上还戴着块电子表。照片的右下角，同样印着日期：2003.10.15，事故发生前两天。
“这是……您儿子？”林野小声问。
老太太点点头，手指摩挲着左边少年的脸：“我儿叫林晖……和你一样，爱摆弄相机……那天陈默出事，他也在实验室……后来……后来晖晖就疯了，总说看见陈默找左手……”
林野的脑子“嗡”的一声，林晖——这个名字和他爸爸的名字一模一样。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翻家里相册，爸爸总把一张自己穿校服的照片藏在最底下，照片里的爸爸坐在梧桐树下，姿势和这张照片里的林晖分毫不差。
“您是……我奶奶？”林野的声音发颤，他爸爸从没说过自己还有个母亲，只说父母早逝，可眼前老太太的眉眼，和他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