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最显眼的墙壁上,挂着一个巨大的、用毛笔工整书写的“家庭账本”。
这不是普通的记账本,这是王秀娟彰显她“教育成果”和实施绝对控制的“功德碑”。
上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我人生的每一笔开销,也记录着我的每一次越轨和随之而来的惩戒。
“三月十五日,小辉未经允许,私自购买香烟一包,花费二十元。
严重警告,责令书面检讨,扣发当月零花钱五十元。”
旁边用红笔批注: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抽烟!
“五月七日,小辉声称同事聚会,擅自购买奶茶一杯,花费八元。
批评教育,下不为例。”
“六月三日,发现小辉通过微信向其女友林薇转账五百元。
性质极其恶劣!
当面严厉训斥三小时,断其网络三日,并罚抄《孝经》十遍。
警告:若再与林薇往来,断绝母子关系!”
每一笔记录,都像一道耻辱的烙印。
她不仅自己看,还热衷于向每一位来访的客人展示和讲解,享受着他人在钦佩和震惊中夹杂的复杂目光。
我仿佛是她精心培育的一盆盆景,被修剪掉所有不合规矩的枝丫,扭曲成她想要的“完美”形状。
“妈,林薇她爸爸住院了,等着钱做手术,这五百块是救命的钱!”
我曾试图反抗,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救命?我看是骗钱!”
王秀娟“啪”地一声合上账本,眼神冰冷,
“她爸得的是癌!
那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她那种家庭出来的女孩,心眼比蜂窝煤还多!
接近你就是为了钱!
你以为她真看得上你?
除了我这个妈,谁还能真心对你好?”
当晚,她当着我的面,拨通了林薇的电话,按下免提键。
她的声音刻薄得像刀子:
“林小姐,请你有点自知之明,离我儿子远点行吗?
你家那个烂摊子,我们高家填不起!
你也别想着拖小辉下水,他心软,禁不住你这种女人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死一般的沉默,只能听到细微的、压抑的喘息声。
然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我站在原地,浑身冰凉,像被人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
那一刻的屈辱和无力感,几乎将我淹没。
逃离她?杀了她?可她是我妈啊!
……
林薇提出分手的消息传来时,王秀娟正在厨房里心情愉悦地包着饺子。
她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把一个个饺子捏成精致饱满的元宝形状。
“分了好!早就该分了!”
她语气轻快,带着如释重负的得意,
“妈托人给你找了个更好的,李处长的千金,公务员,模样周正,家教好。
那才是门当户对!”
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像一头困兽,疯狂地刷新着林薇的社交媒体。
她的最后一条动态,停留在三天前,一张她站在医院走廊里的照片,灯光昏暗,映着她苍白憔悴的脸。
配文是:“爸,一路走好。我会好好活着。”
照片下面,有一条共同好友的评论:
“薇薇,保重。
那个答应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呢?” 她没有回复。
我心如刀绞,偷偷用一个新号码给林薇发了条短信:“薇薇,对不起。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