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流水般过去,三年,弹指一挥间。
这三年里,镇国公府的老国公爷陆擎苍,我的公公,原配夫人去世得早,并未续弦。他常年忙于军务,甚少回府,我与他也仅有寥寥数面之缘。只记得那是个不怒自威的男人,即便沉默,也带着沙场淬炼出的凛冽气势,与陆瑾言的风流倜傥截然不同。
直到那天,边关传来噩耗,老国公爷重伤,性命垂危。
府里乱成一团。陆瑾言和沈知雅忙着打点行装,准备前去探望,或者说,是去确认情况,以便早做打算。没人理会我这个透明人。
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老国公爷陆擎苍,是朝廷栋梁,陛下绝不会让他轻易倒下。而一个重伤的老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不是锦上添花的关怀,而是雪中送炭的照料,尤其是,不掺杂太多利益算计的、稳妥的照料。
我动用这三年积攒的所有人脉和银钱,买通了给老国公爷诊治的御医身边的一个小药童,得到了最准确的病情消息——伤势极重,尤以腰背旧患为甚,需极精心的护理和特定的药引。而那味罕见的药引,恰巧,我曾在那本残破的医书杂记上看到过记载,并且,老嬷嬷认得何处可寻。
这是一场豪赌。赌赢了,或许能挣出一条生路;赌输了,便是万劫不复。
我跪在了陆瑾言和沈知雅面前,以“罪妾愿为府中尽绵薄之力,前往边关侍疾,为世子与夫人分忧,亦为流产的孩子祈福赎罪”为名,请求前往。
沈知雅自然是嗤之以鼻,嘲讽我痴心妄想。陆瑾言则皱着眉,打量了我许久,或许觉得将我打发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也好,或许觉得多个奴才去伺候父亲也无妨,最终,竟应允了。
一路奔波,到了边关军营。见到陆擎苍时,他躺在病榻上,脸色灰败,但那双眼睛,即便在病中,依然锐利如鹰。我没有多说废话,只是拿出了精心准备的药材,和根据医书、结合老嬷嬷指点拟出的护理方子,然后,默默无闻地担起了照料他的责任。
喂药、擦身、按摩、换药……事无巨细,亲力亲为。我不邀功,不诉苦,甚至刻意避嫌,减少与他直接交谈。我只是让他看到,我的尽心尽力,和我的“有用”。
时间一天天过去,陆擎苍的伤势竟然真的慢慢有了起色。他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怀疑,渐渐变成了探究,乃至一丝不易察觉的欣赏。
他开始偶尔会问我几句话,不限于病情,也会问到京中局势,甚至一些书本上的见解。我谨慎地回答,言简意赅,却总能切中要害,展现出与外界传闻那个懦弱无能的庶女截然不同的内里。
一次他高热不退,夜里胡话连连,我守在他床边,听他模糊地喊着某个名字,夹杂着战场上的金戈铁马声,还有深藏的疲惫与孤寂。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这个权势滔天的男人,也并非坚不可摧。
当他病情稳定,准备返京时,在一个傍晚,他屏退了左右,将我唤到榻前。
“沈氏,”他的声音依旧带着伤后的沙哑,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这般尽心救我,想要什么?”
我跪在地上,垂着头,声音平静无波:“妾身别无他求,只求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