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惊醒，呕吐。
噩梦开始定期造访，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沉浸。工具在变，地点在变，唯有那双实施暴行的手的触感，那份冰冷的亢奋，还有最后总是出现的、一声满足的、属于女人的极轻叹息，萦绕不散。
我迅速憔悴下去，黑眼圈浓重，对睡眠产生了极致的恐惧。我不敢闭眼，靠着咖啡和能量饮料硬撑，但疲倦总会压倒一切，然后将我拖入那个血腥的炼狱。胸腔里的心跳，在那些夜晚，总是格外有力，甚至……欢愉？
直到那天下午，门被敲响。
两名警察站在门外，表情严肃，出示证件。年长的那位姓李，眼神锐利得像鹰。年轻的负责记录，不苟言笑。
“周哲先生？关于近期发生的几起案件，想请您协助调查一下。”李警官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压力。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又骤然加速，咚咚，咚咚，擂鼓一样。一种不祥的预感冰水般浇下。
他们问得迂回，关于我的作息，近期是否去过城市某些特定区域，是否注意到可疑人物。我僵硬地一一回答，手心全是汗。
最后，李警官似乎不经意地提起：“对了，周先生，您是否梦见过……呃，一些比较特殊的场景？比如，某种……废弃修车厂？或者，一条后巷，有绿色垃圾桶的？”
我的血液似乎瞬间冻结了。
那些我梦中无比清晰、醒来后努力想要遗忘的细节——废弃修车厂角落锈蚀的红色工具箱，后巷里那个画着丑陋涂鸦的绿色垃圾桶——从我干涩的喉咙里，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挤了出来。
两名警察对视了一眼，眼神瞬间变了。那不再是例行公事的询问，而是某种锐利的、近乎恐怖的审视。
“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李警官的声音压低了些，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压迫，“这些是案发现场未公开的细节。”
世界在我眼前旋转、崩塌。
我语无伦次，几乎是本能地隐瞒了噩梦的全部，只说是可能压力太大，胡思乱想，或许是以前无意间路过有印象。苍白得连我自己都不信。
警察没有继续逼问，但离开时看我的最后那一眼，充满了深深的怀疑和探究。我知道，我被盯上了。一个拥有只有凶手才该知道的、案发现场细节的……梦游者。
警察走后，我瘫在沙发上，浑身冰冷，止不住地发抖。为什么？为什么我的梦里会有连环杀手看到的画面？
混乱中，一个被忽略的细节突然闪过脑海——第二次噩梦醒来，呕吐之后，我曾下意识地翻出林薇生前常用的一款小众香水，狠狠吸了一口。那香水的后调，就是一种极淡的、甜腻的腐朽感，和她生前最爱的、一种昂贵的手工糖果味道很像。而我梦中，每次都伴随着那甜腻的腐臭味。
薇？
一个荒诞、恐怖到极点的念头，裹挟着冰冷的战栗，顺着脊椎猛地爬升。
我连滚爬爬地冲进书房，打开锁着的抽屉。那里面放着林薇的遗物，她的日记，一些旧照片，还有……一本厚厚的、她亲自整理的，关于她生前那场网络暴力的资料。
她的死亡，对外宣称是意外车祸。但我知道，那场持续了数月的、恶毒到极致的网络围猎，才是真正杀死她的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