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弟弟跳楼时冰冷的身体,母亲绝望的眼泪,与此刻会议室里那些被当作“数据点”的鲜活生命重叠在一起。

林琛说“恨着恨着,你就变成了自己最恨的人”,此刻我才明白更深一层的恐怖:当整个社会都在制造孤独、贩卖焦虑、扭曲亲密关系时,“心域”这样的怪物,不过是应运而生的寄生虫。

真正的屠夫,或许不在这个房间里,而在我们每个人无法安放的内心深处,在那个鼓励竞争却压抑联结的时代洪流之中。

我已经看够了有人被这流水线吞掉的样子。

我要砸了这条流水线——这个念头不再是飘着的冲动,是沉在心底的石头,压得扎实。

哪怕要先把自己淬成一把刀,哪怕得钻进这黑作坊的心脏里,哪怕要学着他们的样子说那些违心的“甜话”,我都认。

没有退路,也不需要退路。

这条吃人的流水线,我厉妩,拆定了。

09

我走出会议室,走廊的灯光惨白,照在我鞋尖上,投下细长的影子,像一道伤疤。

就在我转身时,余光瞥见苏姐站在茶水间门口。

她没开灯,只借着走廊的光,低头补口红。那支正红色的唇膏,被她缓缓旋出,指尖轻轻抹过唇线,动作极慢,像在完成某种仪式,带着一种悲壮的郑重。

她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忽然轻声说了句什么,声音太轻,被走廊的回声打散,我没听清。

可她转身时,目光扫过我,那一瞬,她的眼神里没有上司的审视,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确认,

像在说:你来了?

像在说:我等到了。

10

“心域”楼下的停车场,常年停着一辆黑色 GL8。车窗贴了最深的膜,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到一片黑,像个吞人的洞,连光都逃不出来。

车里总坐着两个男人,不下来,不说话,连抽烟都在车里,只有换班的时候才会开门,露出一点冷硬的侧脸,像两块没有温度的石头。

苏姐私下跟我说过:“别惹老刀。”

老刀是公司的管理人,据说以前是退伍特种兵,还去边境打过硬仗。

公司里传得最凶的,是他处理“叛徒”的手段——一个被扔进了养猪场,一个被灌进水泥罐,还有一个,从提出辞职的那天起,就再也没人见过,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车上有枪。”

苏姐说这话时,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在我耳边,气息里带着一丝紧张,“制式的,没登记,真要出事,能让人连渣都剩不下。”

我点头,心里却冷笑。

枪?好啊,有枪才有意思,这场复仇戏,总得有点血腥味才够劲。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声音更轻,像在说一个秘密:

“但枪口该对准谁,不是他说了算。”

我愣住,还想追问,她却已转身离开,只留下那抹红指甲,在昏暗的走廊里一闪而过,像一颗落在黑暗里的火星。

11

那天晚上我故意留到最后,假装整理文件,路过监控室时,故意放慢了脚步。监控屏幕上,林琛坐在 VIP室里,对面是块单向玻璃——他在跟“猪”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