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止住笑，脸上换上一种混合着荒谬和恼怒的神情：“按克付费？米其林三星？沈静，你当你是什么？御厨传人？你做的那些西红柿炒蛋、红烧排骨，他妈的要按克算钱？”他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十年，给你吃给你穿，供着你当阔太太，你还真把自己当棵葱了？离了我，你算什么东西？去路边摊当洗碗工都没人要！”
他的咆哮在宽敞的客厅里回荡，充满了金钱堆砌起来的优越感和对眼前这个“黄脸婆”彻底的鄙夷。
沈静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羞辱的愤怒，也没有丝毫的悲伤。她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像投入古井的一粒微尘，惊不起半点涟漪。她等赵成吼完了，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协议你看完了。菜谱我留给你，在厨房料理台上，那本蓝色封面的。签字的话，通知我。”
说完，她不再看赵成一眼，转身走向玄关。那里放着一个早就收拾好的小行李箱，款式简单，但质感很好，与这个家的奢华格格不入。
“你去哪儿？！”赵成下意识地吼问。
沈静的手搭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去一个，我的菜能按克付费的地方。”
门“咔哒”一声轻响，关上了。隔绝了赵成的暴怒，也隔绝了沈静为之付出了十年光阴的“家”。
赵成气急败坏地冲过去，一把抓起那份离婚协议，想把它撕个粉碎。动作做到一半，却又停住了。他盯着那行荒唐的条款，嘴角扯出一个狰狞的冷笑。
“疯婆子！想用这种手段引起老子注意？做梦！我看你能在外面硬气几天！到时候跪着回来，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他把协议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走到厨房，果然看见料理台上放着一本厚厚的、用蓝色细布装订的手写菜谱。他鄙夷地翻开，里面是沈静娟秀的字迹，记录着每一道家常菜的用料、火候、步骤，甚至还有简单的素描配图。在他看来，这玩意儿一文不值。
“装神弄鬼！”他随手把菜谱丢进橱柜最深的角落，仿佛丢弃一件垃圾。
窗外，城市的霓虹闪烁，映照着赵成志得意满的脸。他完全不知道，他扔掉的不是一本菜谱，而是一把能打开地狱之门，或者……是救赎之门的钥匙。他更不知道，那个被他视为附属品的女人，刚刚抽走的，是他人生盛宴底下，最承重的那根支柱。
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格外平静。而赵成的世界，即将电闪雷鸣。
【价格的耳光】
沈静离开的第一个星期，赵成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
他叫了最贵的日料外卖，摆满一整张桌子，拍照发朋友圈，配文：“清净，是男人最好的奢侈品。” 底下点赞无数，狐朋狗友评论：“赵总潇洒！”“早就该这样，娘们就是麻烦！”
他享受着无人管束、可以随意把烟灰弹在地毯上的快感。可这种新鲜感，像劣质烟花，炸响之后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刺鼻的气味。
外卖吃多了，胃开始提出抗议。那些精致的包装盒里，食物总是差了点意思，要么过于程式化，少了烟火气，要么为了追求刺激口味，重油重盐。他的舌头，被沈静十年如一日精准拿捏的咸淡养得无比刁钻，此刻竟无比怀念起那碗被他说“味精放多了”的菌菇汤。那汤，沈静是用山泉水吊了高汤，只放几粒海盐提鲜，回味是菌子自带的甘甜。他当时为什么就非要挑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