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魂归处
沈砚之握着那半面银箔,指腹反复摩挲着上面的缠枝莲。晨光透过窗棂落在卷宗上,“已破”两个字被照得透亮,却掩不住页边那抹朱砂的艳。他突然想起昨夜镜中无数个自己的声音,像沉在水底的钟,此刻才嗡嗡浮上来。
“赵猛。”他扬声唤道,捕头的脚步声很快从外间传来,带着露水的潮气,“把琉璃阁的胡商带过来,还有吏部尚书的所有旧档,尤其是二十年前的任免文书。”
胡商被押进来时还在发抖,看见沈砚之手里的银箔,突然瘫软在地:“是他逼我的!尚书说,只要做成七盏灯,就能让柳夫人‘真正消失’,连魂魄都找不回来...”
沈砚之没理他,只翻着旧档。二十年前的文书泛黄发脆,在“吏部尚书调任”那页,签批处有个极淡的朱砂印,与银箔上的缠枝莲纹路完全重合——那是沈家独有的私印,他小时候在父亲的砚台底见过无数次。
“原来如此。”他轻笑一声,指尖点在印泥痕迹上,“父亲当年录下的证据,根本不是密信,是这枚印。尚书怕东窗事发,才伪造了灭门案,把沈家钉成叛党,又让母亲成了‘换魂’的祭品。”
话音刚落,铜镜的碎片突然在案几上震动起来,拼出幅完整的画面:二十年前的绣楼里,穿红衣的女子(正是母亲)将婴儿(襁褓里的沈砚之)塞进暗格,自己则举着铜镜冲向追兵,镜背的银箔在火光中闪闪发亮——那是她用魂魄拓下的罪证。
“所以母亲的魂魄附在银箔上,不是为了‘换魂’,是为了等我长大。”沈砚之的声音有些发颤,伸手抚过镜中母亲的虚影,“她知道尚书会对柳氏下手,才借着换魂的传说,一步步引我找到真相。”
胡商突然尖叫起来:“灯!第七盏灯是用你的生辰八字做的!今晚子时,尚书要在琉璃阁烧灯祭镜,让你母亲彻底魂飞魄散!”
沈砚之抓起案上的佩刀,铜镜碎片突然全部融进刀身,刀刃映出张模糊的笑脸,是母亲的样子。“赵猛,带所有人围琉璃阁。”他转身时,脖颈的红线已红得像血,“这一次,该还账了。”
子时的琉璃阁燃着诡异的香,吏部尚书正举着火把伸向盏莲花灯(灯芯是根婴儿的胎发,正是沈砚之的)。沈砚之破门而入时,母亲的银箔突然从铜镜里飘出来,化作道红光缠住尚书的手腕,那些银箔上的缠枝莲瞬间长成锁链,勒得他惨叫连连。
“以沈氏血脉之名,召魂归位。”沈砚之挥刀斩断火把,刀刃上的铜镜虚影突然爆开,二十年前的真相随着火光洒满阁楼——尚书与外戚勾结的密信、沈家灭门的卷宗、母亲藏在镜背的血书... 所有被掩盖的,都在这一刻显形。
莲花灯灭的瞬间,母亲的魂魄在火光中对他笑了笑,化作点点银箔落在他的刀上,再也没消散。沈砚之看着尚书被押走,低头抚过刀身,那里刻着行新字:“镜碎魂归,冤雪。”
卷宗的最后一页被风吹开,有人用朱砂补了句:“悬镜司案结,沈氏昭雪。”旁边画着面小镜,镜里映着个带疤的笑脸,像极了沈砚之此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