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老城区，路灯昏黄得像快要燃尽的蜡烛，光线勉强涂抹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王大锤骑着他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的小电驴，在迷宫般的巷子里“吱吱呀呀”地穿行。夜间的寒气裹着湿意，车座上的积水早已渗透牛仔裤，冰凉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声咒骂：“这破班真是一天也熬不下去了，明天就辞！再这么干下去，别说送外卖，我自己都得变成‘外卖’——还是速冻款。”
外卖箱角落里，最后一杯“芋圆波波奶绿”歪斜着，杯盖裂开一道细缝，深褐色的奶茶渍正顺着箱壁蜿蜒而下，滴在他的裤脚，又添一抹狼狈的凉意。
巷口，老杨的烤冷面摊还亮着微弱的灯光，铁板烧炉子上余温未散，几缕青烟伴着“滋滋”的油星跃起，焦香混着酱料的气味飘来，勾得人胃里发痒。王大锤本不打算停留，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咕噜”一声，响得如同闷雷。他叹了口气，心想：“就买半张，垫垫肚子，不然回去又得被老妈唠叨‘熬夜还饿着’。”可就在他减速捏刹的瞬间，眼睛却猛地瞪圆了——那铁板烧炉子，竟缓缓飘离了地面。
绝不是幻觉。一层淡青色的光晕包裹着炉身，像为这用了多年的铁家伙披上一层薄纱。炉沿上积年的油垢在光下清晰可见。老杨一只脚踩在炉边，另一脚悬空，灰扑扑的围裙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洗得发白的蓝秋衣，领口还有个不起眼的小破洞。他手中那把铁铲亮得惊人，宛如古装剧里的宝剑，“唰”地铲过铁板，未翻面的冷面瞬间卷边，油点溅在光晕上，竟悬停不动。
“大锤！”老杨的嗓门依旧洪亮，震得王大锤耳膜发嗡，“上次你说辣不够劲，我特地托人从南边弄来了‘灵椒’，下回给你加双倍！”
王大锤张着嘴，“叔，您这炉子……”话未出口，老杨脚下的炉子猛地向上一窜——不是徐徐上升，而是如离弦之箭，拖着淡青色光尾，倏忽间便消失在巷口浓稠的夜色里。只留下铁板上那半张冷面，兀自冒着孤零零的热气，以及那句“灵椒”的余音，在空气中盘旋片刻，终被风吹散。
“哐当！”小电驴前轮撞上路边基石，王大锤慌忙扶正车把，后视镜已歪斜成滑稽的角度。他用力揉眼，又狠狠掐了大腿一把——“嘶！”真实的痛感传来。可那飞天的炉子和老杨，却如梦似幻。“肯定是熬夜熬出幻觉了，”他喃喃自语，将那半张冷面塞进嘴里，辣意冲鼻，却并未尝出什么非凡之处，与往日并无不同。
他重新骑上车，心底却像被投下石子的湖面，老杨悬空的身影、那奇异的青光，反复荡漾，挥之不去。
随后三日，王大锤如同活在梦游之中。首日清晨，他在小区楼下取快递，刚签完名，便听得一阵激烈的犬吠。抬头望去，三楼的李大妈竟脚踩一支拖把，追着她家那只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黄狗。那黄狗此刻夹紧尾巴，呜咽着狂奔，爪子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声响。李大妈紧随其后，拖把杆上萦绕着一层暖白色的光晕，拖把头紧贴地面滑行，竟未留下丝毫划痕。“大锤！帮婶拦一下！这馋狗又偷我晒的菜干了！”李大妈气息微喘地喊道。王大锤僵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黄狗从脚边窜过——那发光的拖把，方才似乎真的未曾沾地。
